那人站在不远处，头微微偏向一侧，望着他，眸光柔和温润。
沈实安突然就没有动作了，站在原地，看着路恒之一步一步朝自已走过来。
路恒之把校服穿得板正，领子扣到了最上面，宽松的校裤遮住了脚踝，运动鞋是沈实安不知道的牌子，好像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找不到他的一点缺点。
沈实安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找不到一个宣泄口，从昨晚一直到现在。
路恒之走到沈实安身边，一人靠着树干，一人倚着宣传栏。
沈实安看着别的地方，脸色还是很难看。
路恒之垂眸，又抬眼看沈实安，缓慢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吗？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生气。”
“我们是朋友，你也稍微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好吗？”
沈实安没有说话，嘴角拉成冷硬的直线，有些固执。
路恒之收回视线，手指摩挲着校服布料，再次抬头，“你不回答，我只能自已猜。”
“是我因为我知道了你家住哪？”
沈实安垂下了眼帘。
“还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之后的态度？”
沈实安像是被戳中了心里想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看了眼路恒之，转身就要走。
“我以为你不会希望我提起这件事。”
沈实安动作一顿。
“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软弱的性格，起码你不会希望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你，是不是？”
一句一句撞击着沈实安的心脏，迫使他的脚步停下来。
他垂着头，一头黑发遮住了眼眸，难看的脸色被挡在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抿起的嘴角冷漠僵硬。
对啊，他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那他为什么还要生气？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想的路恒之不是都做到了吗？没问没打听没管，那他还在犯什么矫情？他怎么还有由委屈上了？
沈实安紧紧咬着下唇发颤。
“有些事情，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们是朋友。”
朋友？
这个词突然就像是他的一片逆鳞，没等路恒之说完，沈实安猛地转头，眼底一片猩红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
“路恒之！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当朋友，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了吗？”
路恒之皱眉看着他。
“你知道我家在那片儿，巴不得离我远远的不是吗？现在追过来跟我说这些，不就是想要维持好你的人设？”
“我一个那种地方的人你还假惺惺在我面前装什么！”
“你才是真的虚伪，跟我换了身体你很开心吧，你很享受在我身体里的时候吧，不用强迫自已对着每一个人都笑脸相迎……”
“在你这种人眼里我有什么反应都是不正常是不是？”
“对啊，我和你tm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什么狗屁朋友！”
沈实安也不管自已说了什么，一通宣泄完，正好公交到了，他扭头直接走上去。
“——”
公交扬长而去，排出的尾气留下一股难闻的气味，很久才散开。
路恒之想着沈实安说的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评价，别人给他的评价都是好学生、听话、懂事、温柔、好脾气，罗岚也喜欢他这样，别人夸他罗岚难得会对他笑。
沈实安说他笑得虚伪，但是别人喜欢他这么笑。
至于朋友……
他确实把沈实安当成朋友，跟……刘天雲一样的朋友，一样重要，应该是。
下一趟公交在站牌处停下，路恒之上了这趟公交。
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沈实安的心里确实一片空白。发泄了心里的情绪，他慢慢冷静下来。
刚才的记忆片段式插入他的脑中。
“你也稍微把我当你的朋友，好吗？”
“我以为你不会希望我提起这件事。”
“……”
你以为你以为！全都是你以为！你tm又不是我，你能以为我什么！
沈实安想起刚才自已说了些什么，他知道自已说的话过分了。
但是他控制不住，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
好像往更糟糕的方向走了。
下了公交，沈实安走进街角酒吧。
算了，糟就糟了，就是少了几个朋友，回到之前那种状态，也没什么……不同的。
对啊，没什么不同。
沈实安冷着脸，迫使自已忽视心里那股泛酸的难受劲。
时间一点点挪动。
夜空，月亮躲进了流动的云层，星星也见不到。
路恒之换好鞋走到客厅，脚步顿了一下。
出差一个多月的罗岚坐在软皮沙发上，脸色严肃，黎思远站在旁边，一个手机放在茶几一角，是黎思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