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李翠花小声喊醒两个儿子。
“老大,老小,该起了。”
因着今晚要去立衣冠冢，李翠花没让两个儿子上去隔层睡觉,让他们留在房里一起睡。
孩子觉多，老大叶润泽睡得好好的被摇醒,人还迷迷糊糊的，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了。小儿子叶润康才七岁,正是处于开始记事，但又还不算完全记事的时候。
睡了一觉,他已经把李翠花昨晚教的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别吵我，我好困。”
他拉着被子，将自己藏于被子中,缩着身体不肯起身。
李翠花赶时间，立刻上前去拉他们。
叶润泽半醒半睡,被她一拉,立刻惊醒过来。
“快起来，到点去给你两个弟弟立坟了。”
喊完大的，赶紧又喊小的。
她见小的拽都拽不醒，狠狠心,拿过搪瓷缸，倒了些昨晚上倒进去的凉白开出来泼他脸上。
那水放了一晚上，早就凉透了。
冰冰凉凉的冷水往脸上一泼，叶润康哪里还能睡得着，瞬间惊跳起来，“下雨了？”
李翠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没下雨。起来穿衣服。”
叶润康茫然地看着老娘，过了几秒才渐渐想起老娘昨晚说的话。
“要开始了吗？”
伸头朝窗外看一眼，“外面好黑，娘，我们现在就去吗？”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十分旺盛，他还没见过旁人家立衣冠冢，得知自家要给两个丢了的哥哥立衣冠冢，心里又好奇，又兴奋。
李翠花的心情不怎么好，没心情跟他聊天，拿过衣服扔他身上，“快穿衣服。”
此时，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叶振东提着两只小公鸡走进屋，“小公鸡拿回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立衣冠冢的事是李翠花定的，立衣冠冢的流程也是她去问的神婆。全家只有她知道接下来的流程。
李翠花看一眼两只小公鸡，“看着还行，可惜鸡冠淡了些，不够红艳鲜亮。”
“这两只已经是最好的了。”
叶振东拿绳子帮住两只小公鸡的爪子，随手把它们扔到桌底下，“我要换身衣服吗？”
两个儿子都穿了灰扑扑的土布衣裳，只有他穿了一身湛蓝色的旧工装。
倒不是他不想换土布衣裳，实在是家里穷，他只有这么一身好衣裳，其他的衣裳大都补丁贴补丁，穿得都泛白了。
“不用。”
李翠花心思都在接下来的事情上，分不出心思给男人找衣裳，“帮我拿一下香火蜡烛。”
说话间，她走过去门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香炉藏在门后面，她拿出香炉，“点四根香。”
叶振东听她的吩咐做事情，她让点四根香，立刻拿出火柴和四根香，划燃火柴把四根香一起点燃。
“蜡烛要点吗？”
“等一会。”
李翠花拿过香，嘴里念念有词，念完后将四根香插入香炉之中。
“小平，小安，今天是迁居的好日子，爹娘准备在今天的两点给你们立衣冠冢。”
“当家的，拿盆过来。”
“来了。”
李翠花看向两个儿子，“过来烧纸。”
拿出几沓金钱衣纸递给他们，“一张张烧，慢点烧。”
叶润泽接过金钱衣纸，自己留一些，递给弟弟一些。
兄弟两个在铁盆旁边蹲下，弯着腰，撅着屁股在那一张张的扔金钱衣纸。
李翠花继续烧香。给孩子立衣冠冢得先请示神明，得了神明允许才可以继续进行。其次还得给阴差烧纸钱，请求附近的阴差们给两个孩子开路。最后还要给附近的孤魂野鬼烧纸钱，求他们让让路，不要误了孩子们的好时辰。
三根香烧给天上地下的神明。
三根香烧给看家护院的家神。
三根香烧给执勤的阴差。
四根香烧给过路的孤魂野鬼。
“老大，老小，过来捧鸡。”
李翠花在两只小公鸡身上贴上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
贴了生辰八字，鸡就不单单是鸡了，它们已然成了两个孩子的替身。
“一会你们跟着你们爹走，走一会喊一句‘小平上路了，小安上路了’，一路走一路喊，我不喊你们停，你们千万不能停，知道吗？”
叶润泽明白了。以前大队里有人在外边出意外横死了，那家人也是拿公鸡给那人引魂，他看过。
叶润康半懂半不懂。他看向大哥，看大哥点头了，便也跟着点头。
李翠花不放心他们，再三叮嘱，“记得要喊，不能停，也不能喊错了。”
“娘，我们知道了。”
“娘，我知道了。”
“好。”
李翠花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一些，脸上带出两分笑，“当家的，拿香炉走前面给孩子们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