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燃高考那年的作文素材,都有薄祁闻的身影,说他是当代最杰出最年轻的企业家,前程似锦。
只是没几年,薄祁闻就为拓宽商业版图,去了海外。
自那之后,温燃能搜集到他的消息便越来越少。
她没想过他有一天还会回到北城来。
或许是从她眼中窥到什么,傅北宸一挑眉,“怎么,看上我舅舅了?”
明摆着的玩笑话。
温燃心尖却猝不及防地一颤。
她面无表情地回望他,傅北宸又笑了,“开个玩笑,别这么玩不起啊。”
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似乎都喜欢说“玩不起”,像是生怕谁一不小心就把他们兴头上的许诺和感情当真。
蓦地多了两分觉悟,温燃一扯嘴角,点头,“也是。”
傅北宸被她弄得一愣,“也是什么。”
“没什么。”
温燃轻轻耸肩,偏头看向车窗外,“不管怎么样,今天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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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已经临近七点。
天色渐暗,暮霭沉沉,宛如铺陈开的水墨画卷。
傅北宸本想带温燃吃个饭,奈何温燃以要陪舍友吃饭的由头拒绝了。
傅北宸倒没为难她。
点了根烟靠在车上抽了几口,瞧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道深处,才驱车离开。
这个点儿,陈可媛根本不在宿舍。
即便她在,温燃跟她也没什么好聊的,俩人虽熟,但绝没到推心置腹那份儿。
温燃从小到大,只认一个好朋友,那就是蒋雅和。
俩人在小城摸爬滚打长大的,各自扶持对方艰难的一段人生,即便现在两人文化层次和生活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们还是彼此心灵最深处的依靠。
蒋雅和知道她今天和傅北宸去面试,挺担心,等她回到宿舍,电话直接打过来。
温燃换了身清凉睡衣,靠在阳台处边吹晚风边接电话。
蒋雅和问的第一句就是,“这臭小子没趁机占你便宜吧,还有那工作场地,不是什么地下场所吧?”
温燃笑:“没,挺高端一地方,给的工资确实是两万。”
两万工资在蒋雅和的小城市绝对是顶天工资。
够她给新娘子化两三个月的妆了。
可在北城,就只是中等偏上,不过对于温燃这样的学生来讲,已经非常不错。
蒋雅和挺意外的,“不就是店员吗?怎么给这么高?公子哥的友情价?”
“友情价倒没有,”温燃说,“那家店员工资就这个水平。”
统一的水蓝色套装裙,脖颈上系着精致的丝巾,六寸的细高跟鞋,身材气质完全不输国际航班的空姐。
她还是听傅北宸说,说那两位店员,一位有咖啡师证,一位精通花艺,学历也都是正经本科毕业。
店长随口问温燃会什么。
温燃想想说,懂一点茶道。
那时她还未见到薄祁闻,也没想过,现在的薄祁闻仍旧保留着儒雅的东方男人品味,热衷于茶饮。
思及此处,温燃缓缓提上一口气,说,“雅和,我见到薄祁闻了,他是那家工作室的投资人。”
蒋雅和再开口时声线已然震惊,“谁?!”
“薄祁闻。”
“就当年资助过你那长腿叔叔?”
“……是。”
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十五岁的温燃,能对二十二岁的薄祁闻毫无顾忌地叫叔叔,可现在的她,却怎样都羞于开口“叔叔”这词。
他太年轻了。
年轻到任何年轻姑娘看到他,都会动上凡心。
根本不会有长辈的滤镜。
又想到傅北宸那句“看上他了”,温燃忽而有种心率不齐之感,叫人无地自容。
蒋雅和问她,“那他认出你没?”
“没。”
蒋雅和冷静下来,“也是,你改了名字,当年一共也没见过几面,他怎么可能认出来,不过无所谓,你以后常见他,他总会想起来。”
会么。
他真的还会记起自己么。
温燃目色空泛地望着
夜空上那轮清冷孤傲的月,忽然就想到七年前,唯二和薄祁闻见过的两次。
那年薄祁闻刚继承家业,常常奔走于公益事业。
温燃便是他资助的第一批贫困生之一,慈善机构得知资助人信佛,便组织贫困生们去寺庙同他见面。
彼时二十二岁的薄祁闻,斯文清隽,风姿脱俗,一束清透晨光照耀在他身上,更衬出他的清贵不凡。
而当下的温燃,不过十五岁,是个学费都快交不起的穷学生。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卑微怯懦地站在黯淡的佛堂角落,望着他清俊颀长的背影发呆。
就是那时,她才深切体会到什么叫云泥之别,什么叫惊为天人。
后来再见面,是她去薄氏总公司,为了感谢薄祁闻的长久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