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舟勾了勾嘴角,隐隐有自嘲之意。
万般事宜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可惜,人家怕我,躲我还来不及。
思及此,谢轻舟摇了摇头,珠串的穗子扫过眼皮,微痒。
“她想要安宁无虑的生活,可我身边是一团漩涡,哪日踩进去,说不定连尸骨都留不下。”
“漩涡?”林澈摇了摇头,“你以为孟娘子身边就安静了?我从小就跟在我家老爷子身边,天下间什么稀奇的姻缘没有见过。你呀,胆子一贯都大,怎么偏偏——”
谢轻舟适时地抬起了手,林澈话到嘴边吞了下去,想起谢楼说过他家郎君让他帮忙照看着孟娘子的事,心中暗笑一声。
“成,我也不多劝。只不过孟娘子那样的性情容貌,等人家心伤一愈,点头之后,怕是提亲的媒人忙不过来。”
只一句话,谢轻舟眼前便闪过许多人,焦文俊、自己、还有
李六郎。
李六郎——酒楼一事,若是他前去不及,只怕孟韵娘早已轻生。
碧绿的翡翠寒光历历在目,谢轻舟眸色渐深,薄唇紧抿,刻意压制的平静心湖终于起了涟漪。
珠串捏在手中,无意识的用力,几乎要将其捏碎。
**
灯火葳蕤,刻漏滴滴已是深夜。
谢轻舟闭目躺在枕上,脑海里却萦绕着白日林澈的话。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我皆是平康坊的熟人,这等道理还不懂?”
“……天下间什么稀奇的姻缘没有见过。你呀,胆子一贯都大,怎么偏偏——”
“……等人家心伤一愈,点头之后,怕是提亲的媒人忙不过来。”
屋外不知什么鸟儿忽然叫了一声,谢轻舟蓦然睁开眼,眼前一切皆成虚无,皆为黑暗。
脑海中不知何时又浮现了孟韵的那张脸,谢轻舟认命似的念着她的名字,黑暗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孟韵娘、孟韵娘……”
**
翌日一早,铺子的门面一开,屋外的雨便飘了进来,泅湿了门口的小块地。
孟韵看着门外不住的雨水如珠串落下,心也像屋上青瓦,被雨水打得噼里啪啦。
她看着柜台后青幺和孙妈,二人还在忙忙碌碌地描样子,绕过后堂,走到两人跟前。
“都歇着吧,今日怕是没什么客人了。”
青幺却在此时指了指她身后,面上又惊又喜,“娘子,你身后。”
“谁来了?”孟韵笑着转身,正好看见一道天青色的高大身影进来。
雨水浸湿了他肩头的衣衫,谢轻舟面庞带着湿润的水雾,丝毫不减气宇轩昂,尤其在见到她的一瞬,忽然展颜一笑。
唇红齿白,眉舒目朗。浓艳皮囊真是应了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万千话语在孟韵心中口中,每一句都想最先说出。唇瓣几张,最终却只化成一句——
“谢大人来了——”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雾白油纸伞被抛在身后。
谢轻舟举步进来,旁若无人地走到孟韵跟前,稍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他像是笃定了她会帮他一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韵娘,我遇上了一桩麻烦。”
他又朝她走近了一步,周身的湿润寒潮、熟悉的清冷香气,无一不像洪峰拍岸一样朝她袭来。
一射之地,避无可避。
“除了你,没人帮得上.我。”
第40章 答应成婚
孟韵一听,心便猛地提了起来。
呼吸慢慢拉长,片刻后方小心翼翼地问道:“非我不可?”
答案其实很明显。
若不是非她不可,谢轻舟为何冒雨突然前来造访。何况他之前从未到过这里,一来便可见的神情严肃,语气格外认真,可见并非玩笑。
孟韵的心忽然打起了鼓,忐忑不安。
莫非又是像上次一样假扮新娘,好配合他捉拿水贼?
谢轻舟略点头,灼灼的目光微微收敛,视线落在遮住后堂的一方帘子上。
“借一步说话如何?”
孟韵点头,头上的银饰步摇在发间轻晃。她在前面引路,轻声道:“大人请随我来。”
谢轻舟听话地跟在孟韵身后,转身的刹那,嘴角倏然弯了一下。
眼前的罗裙一转一停,不过十余步,两人便到了屋中坐定。
进屋后,孟韵特意没有关门,径直将谢轻舟引进室内坐下。
此时屋外的雨声渐稠,天空中肉眼可见明晃晃的雨线。时下正值冬日,一缕一缕寒气被风吹进屋内,孟韵不觉皱了眉,身子几小地瑟缩了一阵。
谢轻舟的注意一直在她身上,见状目光一顿,扫了一眼大开的房门,没有多说什么。
二人毕竟是“孤男寡女”,避嫌乃情理之中。
孟韵顺手摸了摸桌上的瓷壶,触手还算温热,便执壶给谢轻舟倒了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