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谢轻舟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忧虑。
李六郎精于算计、巧舌如簧、花花肠子一肚子。此人走南闯北多年,府上的如烟夫人换了无数。
此番特意与孟、陶两家来往,不知李六郎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谢轻舟凝视着眼前的烛火,眸光闪烁如寒星,“给我盯紧了李六郎,若有任何异常,即刻来报。”
无论此人有何阴谋诡计,在他眼皮子底下,都不可能成功。
“是,大人。”
谢楼立马坐正了身子,抱拳朗声。
处理完了正事,谢楼看着自家人郎君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想问问他是如何发现衣裳不对劲的。
于是,谢楼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问道:“大人,这衣裳……你是怎么发现的?”
难不成孟娘子经手的衣裳,比外头布庄里买的,有何特殊之处不成?
谢轻舟笑了笑,再次摩挲着袖口的纹路,故作神秘道:“不过“春帆宜别家”而已。”
他只是有些遗憾,为何晚间才换衣裳,为何这时才发现袖口的那片小帆。
临帆是他的字,布庄不可能会在袖口处缝上如此突兀的图案,这只能出自他的熟人之手。
只是,没想到会是孟韵娘。
心中情绪繁复,思念、高兴、又微微心酸愁苦。
但他没有一丝想见她的想法——他不该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可谢轻舟依旧忍不住扪心自问,为什么孟韵娘会来到这里。
尽管知道答案永远不会是,因为他。
*
陶府,孟韵住处。
梳洗后,青幺拿着一件衣裳在烛火下仔细翻看着,孟韵单手拖着下巴,盯着眼前烛火出神。
忽然,孟韵回想起了今日布庄内缝补衣裳的细节,连声惊呼道:“遭了!遭了”
她猛得一拍桌,两脚急得来回在桌下跺。
“发生了何事呀,娘子?”
青幺正在烛火下缝着盘扣,孟韵冷不丁一声,吓得人把针戳歪了,好在没把手指扎出血。
青幺少见她如此失态的模样,放下手里的衣裳,行至孟韵身旁,再问了她一遍。
“哎呀!就是下午那衣裳,我给弄错了!”孟韵急得握拳,猛锤在另一只掌心。
青幺一脸茫然,孟韵便拉着自己袖口,说道:“我在这儿,绣了个不该绣的东西。”
“什么东西不该绣啊?”青幺更弄不明白,左想右想,还是没有想到衣裳上不能绣的纹样。
“莫非绣了谢大人忌讳的花草、或是针脚下错了?”
青幺旋即也觉得不对,她亲眼看着娘子绣的衣裳,下针时无花无草,也用不着复杂的绣技,针脚绝不会出错。
孟韵闻言亦摇头,贝齿碾了唇瓣几遭,艰难吐声道:“都不是。”
她改袖口时,明明记得自己特别注意别漏针,可是缝好后仍然漏了一块。
当时不知作何想的,竟然随手又是几针,绣出一片小帆,刚好将漏针的地方盖住。
那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为自己的机智窃喜。直到方才,孟韵猛然惊醒,这是谢轻舟要穿上身的衣裳。
谢轻舟、谢临帆、袖口的那片小帆......她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他不要误会。
“哎呀……”
孟韵一说完,立刻烦躁地趴在案几上,整个人埋进臂弯里,徒劳地躲避已经“无法挽回”的失误。
好像她这样一躲,穿衣裳的人就不会发现袖口的小帆,也不会误会她对自己有什么心思。
但谢轻舟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会错过一丝细节呢?
孟韵心里清楚得很。
只是打铁还没落到实处,听响是早晚的事
青幺听她磕磕巴巴说了一通,自己已经在心里将整件事的真相复原,而后嘟了嘟嘴。
“娘子,如今你这样躲着是没用的。”
孟韵心头一跳,闻言猛得抬头,惊喜地看她。
“你有何好主意?”
青幺摇头,孟韵小脸儿一垮,像霜打蔫儿了的茄子。
“娘子莫慌嘛!都是小事。”青幺将手搭在孟韵肩头,鼓励道:“与其在这儿烦恼谢大人会不会误会你,不如祈祷咱们与他和那个侍卫通通别再见面了。你想啊,就算谢大人误会你对他有什么心思,正巧他对你也有那么点不可说的心思……”
孟韵横了一眼青幺,“别胡说。”
“咳咳咳、行,我不胡说。”青幺眼珠一转,继续道:“你想啊,到时候只要互相碰不上面。就算,我是说就算,你对他真上了心,那他也看不见你。这看不见的事情,就通通不作数。”
“不作数?”孟韵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眸子,旋即慢慢抬头,眼里有不安和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意思是,只要看不见,就当没发生过?”她又重复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