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韵不好意思笑了笑,上前侧身见礼,“原来是方大哥,失敬失敬。你是我阿耶最喜欢的学生,他常教我要像你一样做事用功,这才几年不见,我怎会不记得呢?”
方良虚扶一把,含笑道:“咱们可是小十年不见了,若非我今天看的准,咱们兄妹可要错过了。”
这时,伙计已经将簪子包好送了过来,孟韵便对方良道:“方大哥且便,东西已经买好,韵娘便先告辞了。”
方良却拦住了她,热情提议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对面那间酒楼坐坐,咱们兄妹顺便叙叙旧。”
大庭广众之下,孟韵不好一口回绝,转头看了看谢轻熙,见她点了点头,这才答应。
于是,方良便让孟韵先行一步,等他将要送妻子的生辰礼物买好,再去与她们会和。
看着柜台前摆出来的一盘又一盘首饰,方良随手指了一根水头极好的玉簪,“就这个吧。”
结账后,方良趁着伙计包东西的空当儿,将掌柜的悄悄拉到一旁,从胸口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冰种玉佩,并另一只银锭。
“掌柜的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
博雅斋对面,酒楼二层。
孟韵与谢轻熙逛了半日,正好有个地方歇脚,索性点了一壶茶,慢慢地等方良来。
伙计上了茶汤,孟韵和谢轻熙给各自的青幺和小年一人倒了一杯,让两个小姑娘赶紧将东西放下,坐到一旁也歇一歇。
不多时,方良带着两个精致小巧的檀木盒子过来。
来往博雅斋买首饰的大都是女子,难得看到一个郎君,孟韵玩笑他,“方大哥还真是疼夫人,嫂子好福气。”
方良憨笑,挠了挠后脑勺,将其中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递到孟韵跟前,“韵娘,当初你成婚时,我正好忙着外任的事,天高路远,也未给你准备贺礼。没想到今日能在长安碰面,我便想着给你补上。”
孟韵摆手推辞,“方大哥,这太贵重了,韵娘不能收。”
方良正色道:“这怎么能行?你既然唤我一声方大哥,便不该拒绝我的一份心意。”
说着,方良环视四周,又问:“怎不见你家郎君呢?我听说他年纪轻轻就是秀才,说不定明年秋围过后,我就要称呼你一声举人娘子了呢!”
甫一听到“举人娘子”四个字,孟韵眼神一暗,笑得有些勉强。
但因谢轻熙在场,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多谢方大哥的一番心意,只是我已与前头那位和离,此番为恭贺圣人千秋节,这才来到长安。”
方良听后面色尴尬,握拳咳嗽一声,换了个说法:“如此,那你便更该收下,算是方大哥祝贺你觅得良人,也祝你早生贵子,喜得麟儿。”
说着,方良打开了那个檀木盒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枚冰种翡翠送子观音像。
送子观音,孟韵的心颤了颤,眉头皱了一瞬又迅速松开。
方良话说得诚恳,孟韵这下不好不收,示意青幺接过来,再三给方良道谢。
“方大哥有心了,过阵子我再上门拜访嫂夫人。”
方良笑笑,“当然可以,内子喜欢热闹,韵娘随时都可以来。”
回程时,孟韵总是时不时看看谢轻熙。
她之前和离的事还未对谢轻舟家里人正经讲过,冷不防被方良一朝说出来,也不知他家里人会不会有对自己有什么看法。
谢轻熙似乎看出孟韵的不安,主动握住她的一只手,一边往谢府走,一边说道:“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只知道阿嫂永远是阿嫂,现在是,今后也是。”
谢轻熙温柔的话音入耳,孟韵下意识就想到从前焦母的刻薄,两相对比,鼻子一酸。
孟韵眯着的眼睛瞬间湿润,含着泪光点了点头,“嗯,咱们回家咯。”
*
入夜,房中灯火葳蕤。
晚膳后,孟韵又忍不住拿着这块玉佩端详了好一阵,或许方良无心,但这东西的确戳到了她的痛处。
孟韵无意识呢喃着:“送子观音、送子观音……”
谢轻舟从净房出来,拿着干燥的布巾擦了擦鬓角的水珠,如今天气渐暖,总觉得洗个澡身上要舒适一些。
他本想躺着看看杂技,可烛光映照在孟韵莹白的耳尖,圆润的珍珠在她颈边无知无觉地摇晃,就像一把小勾子,悄悄地勾住了他的心尖。
他也不负自己所望地将手搭上孟韵的肩头,沉思中的孟韵一惊,回头一见是他,便笑着拉他坐下。
孟韵跟他说了这玉佩的来历,又问他,“这东西可不可以收,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谢轻熙的归家时说的那番话,让她初初窥见了长安波诡云翳的一角,细心如她,更是在小事也分外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