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韵看着有些不忍,上药的手微微颤抖,缠布帛时也小心再小心,生怕再弄疼他的伤处。
料理完了谢楼,楚容直起身子捶了捶酸疼的腰,长出了一口气:“行了,你这段时间好生将养。不出半个月,你便又可以上蹦下跳,继续做你威风凛凛的侍卫大人了。”
谢楼抿了抿苍白的唇,有气无力道:“阿楼多谢容娘子救命之恩。”
谢楼又扭头看着孟韵,低下头道:“多谢夫人。”
孟韵摇头笑了笑,将炭盆给他挪近了一点,叮嘱道:“楼郎君快别说话了,仔细伤口要紧。”
这话一出口,孟韵隐隐忽觉不对,悄悄看了看坐在上首的谢轻舟。
自己的贴身侍卫受了重伤,他倒还能坐在一旁淡定喝茶,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谢轻舟对谢楼而言,绝不是个冷漠的上司。
故作深沉的男子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窥视的目光,抬起能动的右手,握拳抵唇,咳了两声。
“好了?”谢轻舟看着楚容问道。
楚容撅了噘嘴,示意他自己过来看。
谢轻舟起身往前迈了两步,眉头不自觉一皱,孟韵看在眼里,心中顿时生出怀疑。
谢轻舟上下扫视着谢楼,没有注意到孟韵的眼神,见谢楼面色微有好转,谢轻舟眉头一松。
“先回房休息,这几日手头的差事都交给底下人去办。”
“郎君,我——”
谢轻舟摁住想要起身的谢楼,低声呵斥道:“安心养伤,病秧子没法为我好好做事。”
“是,大人。”
谢楼讷讷点头,谢轻舟的眉心却皱得更深,孟韵看着他微丝未动的左肩,心中隐隐担忧。
但愿她是多想了。
时值年节,衙署里做事的仆人本就少,差役们那儿上药倒茶还得忙上一会儿,孟韵也不打算让青幺将人叫回,免得更添麻烦。
谢楼的上半身还敞在这正月的寒风里,面前的火盆虽未熄灭,却比不上方才那样暖和。
孟韵给谢楼草草拢了拢衣衫,扶他起身回房,就近的楚容也搭了把手。
楚容手上的伤口颜色因用力而逐渐加深,孟韵让她去处理一下,挥手让青幺过来,同她一道把谢楼扛回屋中。
“容娘子快去清理一下伤口吧,楼郎君和大人这儿我来看着。万一有什么事,我即刻让青幺去寻你。”
楚容看了看谢楼高大的体魄,又看了看自己手上一点点渗出的血水,混杂着泥垢石子儿,面露难色。
“啊……韵娘你能行吗?”
“无碍的,从前家中有人醉酒,都是我帮着一起扛的。”
楚容对比眼前三人各自的身板,目光默默移向了谢轻舟——在场唯一的好胳膊好腿儿的男人。
楚容挑眉,眼神示意他:“还不快去?”
孟韵却没听楚容说话,抬了谢楼的一只胳膊挂上脖子,埋头便往前走。
谢楼身子长得实在是壮,饶是没有将周身力量全压在两人身上,主仆二人依旧有些吃力。
谢轻舟嘴角扯出一个笑,呼吸长出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三人离去的方向,笑得有些无奈。
“夫人……阿楼哪儿能……能让您扶,您让我自己走便是……是、”
说完又是一阵猛咳“咳、咳咳、咳”
青幺咬紧了牙关,抢在孟韵前头出声,声音就差带着哭腔:“楼郎君你别说了!咱们快些走吧。”
孟韵小心翼翼地屏气蓄力,笑着道:“你这才到哪儿
呢,我阿兄醉酒的时候我一个人都能扛动。”
话音刚落,孟韵身上顿时一轻,她惊讶回头,却见谢轻舟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一把将谢楼扛了过去。
谢轻舟低头睨着孟韵,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那眼神好像在责怪她:孟韵娘,你逞什么强?
谢轻舟的唇瓣嗫嚅几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咽回喉咙里,只对孟韵道:
“你去帮楚容清理一下伤口,谢楼太重了,你们扛不动。”
谢轻舟说完不再看她,带着谢楼径直往前走了。
男人的力气不容小觑。彼时她和青幺扛得谢楼如此吃力,谢轻舟却十分从容,稳稳地掺着谢楼。
可,他依旧用的右手。
“郎君慢点。”
孟韵在谢轻舟身后急急嘱咐一声,谢轻舟恍若未闻,脚步加快了一些,有一丝掩饰意味的凌乱。
人很快绕过柱子,穿到后院去了。
孟韵凝视谢轻舟离去的方向,片刻后收回视线,重新回到厅中。
楚容用小木棒挑起膏药,在擦干的手上涂涂抹抹,不一会儿,两只手便被包上了八成。
孟韵给她两边各自捆上一个结,故作轻松道:“容娘子,好了。”
楚容看了她两眼,将自己需要的药抽出两瓶,剩余的药膏连同药箱一并推到孟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