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楼默默站远了些。
林澈赶紧出声:“诶诶诶,你可别这样看着我。”
说着他迅速喝完碗里剩的汤,指了指头顶上空,故作神秘道:“不出半月,你会感激我的。”
谢轻舟轻嗤,定定地看了林澈一会儿,对方眼神异常坚定,毫无心虚之意,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轻舟倒没说不信,趁着砂锅未凉,默默把刚才那只鸡腿夹到林澈碗里。
林澈握拳轻咳一声,感慨道:“真是不枉我费心替你筹谋呐。”
*
苏城年节热闹,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自腊月尾直响到正月十五,方渐渐停歇。
百姓痛恶的水贼一清,各方商旅陆续穿行其间,水路贸易日趋繁盛。众人都相信,假以时日,苏城必为新的商贸重地。
衙署内院。
各处贴了剪纸窗花、春联,光秃的树干绑了红丝带,各处枝丫、檐角挂上了或大或小的灯笼。
奈何苏杭乃蒙蒙水乡,春日多连绵小雨。淅淅沥沥、偶有间断,往往一连落上大半日。
早起放晴,趁着日头,谢轻舟、楚容、谢楼三人便带上配好的草药包,乔装打扮成衙门普通的办差人士,往城郊的一处村庄义诊。
名为义诊,实为试探。
林澈传信,言及韩国夫人麾下的一个幕僚似乎有往苏杭传信之举,而谢楼也探查出城郊附近异动。
正好衙署历来有召集郎中新年义诊的先例,谢轻舟便分派了衙署众人,去往城郊各处村镇,借机秘密查探。
孟韵本想跟着同去,谢轻舟以郊外风大为由,借口让她在衙署内照料,将人留了下来。
路上,楚容跟谢楼哼哼唧唧抱怨:同为女子,为什么谢轻舟不担心郊外的冷风将她也冻坏了?
谢楼闷着脑袋不肯吭声,只顾赶着马车。
谢轻舟裹了裹手里的书,闻言一笑,“林澈曾夸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小小寒风,自当不在楚娘子话下。”
“什么万夫莫开?”楚容一听林澈二字,当即撇了撇嘴,连带着谢轻舟也被骂了进去,“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谢轻舟一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现下没甚心思与楚容斗嘴,暂且让她一让。
楚容今日要给乡亲们义诊,恐怕得累上一日,对于女娘们的心思,谢轻舟不是很懂。
不过纵观林澈往日行事的历史,还是不要气到这位楚娘子为上。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乡间道路上。
因着下雨,路面有些泥泞,路旁长出一些黄色的小花,楚容打帘看着,那些小花还没有自己指甲盖大。
谢轻舟在看书,谢楼赶着车,楚容垂了垂眸子,忽然眼尖地看到袖子褶皱处有一根银灰色的毛。
“这猫跟着林澈也没学点好。”
楚容想着那只机灵的猫儿,一时忍俊不禁,又因它主人是林澈,便口是心非地啐了一口。
这时,远在衙署的猫打了一个懒懒的哈欠。
*
衙署,孟韵房中。
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一声响,打哈欠的猫儿吓得身子一跳,睁开迷蒙的睡眼,乖巧地哼了一声。
青幺将劈好的丝线递到孟韵手里,听到猫儿的动静,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它的脑袋,“呀,你醒啦!”
这猫儿原是林澈养的,回长安前特地送给楚容,不知是不是打着博美人一笑的主意。
不过楚美人笑没笑不知道,她房中制好的瓶瓶罐罐可遭了不少罪。
一开始楚容念在它初来乍到,还能容忍它在草药堆里作威作福。可它一连糟蹋了楚容整整三瓶工序繁复的药膏,彻底惹恼了楚容,趁孟韵来她屋内时,将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这猫儿很通人性,大约知道自己在楚容那里不讨喜,来了孟韵屋里后,格外乖巧,半点不见在楚容屋里的淘气。
连楚容自己都说:“这讨厌猫儿怕是早就看上了你,故意在我跟前捣蛋,急着换主人。”
窗棂噼啪作响,豆大的雨珠拍在青砖地上,屋外忽卷起了一阵风,雨势可见又大了一些。
孟韵有一针无一针地绣着,心思早飞出了衙署。
城郊村庄近山,阴雨天的官道不比平时,但愿他们三人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猫儿被青幺摸了一下,嘴里连连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孟韵听到猫儿叫声,收回眼中的担忧,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女红,拍了拍自己身旁一小块地方。
猫儿立即跳了上来。
孟韵将它抱到自己膝上,揉了揉它的头顶,“你呀,青幺姐姐天天喂你好吃的,你怎么还这么皮,摸一下都不肯?”
青幺笑着凑上前,手指刮了刮猫儿的鼻尖,“娘子,它是想向你邀功呢!自从上次谢楼看到了一只老鼠,整个人就对庖屋敬而远之,幸好有这小家伙,否则都不知道衙署能抓出来十几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