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听南冷了脸,嗤笑着将账簿从琉璃手上拂落在文秀面前:“不过是个账簿,纵有差池,相爷还是有这个实力填上窟窿的。过往下人们如何偷吃我懒得翻看,污七糟八的算计看了脏眼,也同我这个新入门的夫人没甚干系。日后新制一本帐子,我的人来管就好,文秀姑娘从前管家辛苦了。如今相府有了女主人,便也不用姑娘再僭越。”
哪来的回哪呆着去吧你。
文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儿的,似是完全没料到一个高门贵女会这样无赖,直接无视她的挑衅,那她这几日挑烛修改的账簿又算什么?!
文秀稳了稳心神,兀自强撑:“夫人可问过相爷?日后掰扯不清,相爷怪罪奴婢是小,连累了夫人与相爷间的情意就不好了。”
“昨夜相爷离府前,特意嘱咐过奴婢,要将桩桩件件都好好同夫人交代清楚的。”
她一口一个相爷,甚至点出顾砚时新婚夜抛下她外出的事,果然引起一片惊诧声。
岑听南却已经失了同她周旋的耐心,一个婢女仗着顾砚时没空过问府中琐事,管了几天家就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文秀姑娘请起。”岑听南笑眯眯上前将她扶起,“昨夜相爷同我说了姑娘身份来历,这些年确实是辛苦姑娘了,日后姑娘便在府中好吃好喝呆着,这些活计也不用姑娘再操劳了。何时姑娘想出府了,我便同相爷知会一声,定是要备上金银财宝,风风光光送姑娘走的。不然这些年姑娘待在相府中,外头人只怕以为你跟了相爷,对姑娘名声不好。”
文秀偏要说相爷对岑听南不好,新婚夜跑出去,岑听南就说相爷对她极好,什么都同她讲,且他们才是夫妇一体,你文秀不过是宫里赏下来的,别死乞白赖着不肯走。
岑听南难得长篇累牍地说这许多话,中心思想就一个,你什么也不是,劝你懂事,赶紧走。
文秀被她气得呼吸都不畅快了,见她油盐不进,咬着牙挥开她的手,对着后头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厮得了讯号,批头散发就冲上来,想要抱着岑听南的腿喊冤。
岑听南虽然身娇体弱,可自小被岑闻远捉弄出的反应却快。眼角余光见到黑影冲上前来,下意识接连后退几步,撤出空挡,让玉蝶来得及上前阻拦。
“唰”一声利剑出鞘,立时削落那小厮额前碎发几缕,惊得他跪跌在原地,浑身发抖却打着颤都不忘将戏作完。
“夫人在上,请您千万要为小人做主啊!”那小厮哭嚎道。
岑听南睨了文秀一眼,问道:“你又有何冤屈?”
第16章 雪腻书香中(3)
那小厮明眼人一瞧,便知是文秀叫来做戏的,比起他口中冤屈,岑听南更得防着他直接上手做出什么伤人的狠戾行为来。
毕竟离得这样近,玉蝶身手再好,也未必防得住。
是以岑听南拉着玉蝶又后撤了几步,将那膝行着想贴上前来的小厮喝在原地。
那小厮被岑听南冷不丁一慑,果然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嘴里颠来倒去都只说从前在相府受了冤屈,没得到应有的铜子儿。
“文秀姑娘果然是很会管家的,眼皮子底下都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外头人还只当相爷克扣下人辛苦钱。”岑听南嘴角牵起弧度看向文秀,声音却冷得数九寒天似的。
冻得底下跪着的人,在太阳底下都打了个寒颤。
春雨跪在人群堆里头,悄悄同身侧的婢女换了个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
夫人的气场,同相爷……好像啊。
春雨知道自己是个迷糊的,昨夜文秀找她打探夫人的事,她嘴上没个把门的,唧唧喳喳说了许多,回到下人院里和同屋的几个姑娘说起这事儿来,受她们点拨才醒悟过来文秀的意思。
文秀是想借她的口,告诉她们,夫人不算什么,这个家,文秀才是掌权的。
小姐妹们说文秀大抵是要同夫人对着干了,春雨其实不大想这样,她
觉得这样不好。昨日相爷大喜,府里上下喜气洋洋的,她爱热闹,特意同文秀告了假溜去前院偷看新娘子。
也是因着偷看,她才见到了相爷将夫人温柔抱在胸前的一幕,风拂起盖头一角,她发誓,整个天地仿佛都安静了。
她从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女子,笑吟吟带着点儿娇,却一点也不见怯弱,被相爷捧在心上也再自然不过似的。
她也没见过他们相爷脸上这样不加掩饰的笑,同从前礼貌待人的笑一点也不同。
那笑意是到眼底的。
春雨本以为,这样的女子做了夫人,相爷会开心。相爷开心,相府上下的日子便也好过,不然整日见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边上再跟个特意把脸拉长的平安,这日子过得真是没滋没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