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将她关进深宫,又怎么能眼见她成为下一个孟瑶光。
许是他静谧的时间太久。
顾砚时又见这灵动的泉水眸里诸多复杂情绪褪了个干净,抬起头便问:“左相大人还没看够么?”
顾砚时不紧不慢‘嗯’了一声:“看不够。”
“且——你得改口了。”
岑听南脸上顿时绯红一片:“说好的,你娶我不过是为了制约我父亲,倒也不必演得这么像。”
“既然要做戏,当让要做全套。”顾砚时温声道,“我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那……夫人呢?”
明知是个火坑,却心甘情愿跳进来,又是为何?
岑听南顿了顿,手上攥得更紧,慌了一瞬后不避不闪看向他的眼里,眨着眼无辜道:“我同贵妃娘娘也说过了呀。父兄自幼少有陪伴,我倾慕年长如父如兄的男子呢。”
顾砚时看向她的手:“若是喜被叫你揪破,今日你可就要赤着睡了。”
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撒个谎乱成这样,日后,可有得是东西要学。
相府的主母,可不能是这样空有皮囊与小聪明的稚嫩丫头。
他想,或许他可以教一教她。
至于她能成长到何种地步,端看她自己了。
“先歇下吧。”顾砚时吹了烛。
第13章 识卿桃花面(2)
岑听南的手瞬间又揪紧。
她心里有些急了,却非得刻意压着自己做出一副淡定的姿态来。
“你、你就睡这儿?”可越掩饰越不对,最后好不容易才磕磕绊绊挤出一句结结巴巴的话。
落在顾砚时耳中就有了些别的滋味。
天不怕地不怕的岑二姑娘这是,紧张了?
他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故意不咸不淡道:“今日大婚,不睡这里你想我去哪里?”
他说得句句在理。
岑听南紧抿着唇,不受控地轻咽了口唾沫。
她自小虽性子不受拘束,海阔天空的胡来,可仪态规矩却是极到位的。这样大幅度的不雅姿态,她活了十七年只怕都是头一回。
于是一室静谧中,两人面对面长久互望着,直到岑二姑娘喉头轻轻溢出“咕噜”一声,才堪堪打破这僵持。
顾砚时早有预料似的,不留情面牵了牵唇角。
岑听南眼尖,借着屋外透进窗棱的明灭灯火,一眼便瞧见了他脸上倏忽闪过的笑。
什么端方君子,什么狠戾左相,都是假的!
这人就是个爱胡乱逗她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岑听南也不紧张了,瞪着他道:“天底下没有谁会与同僚睡在一张榻上的,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顾砚时溢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欺身朝她贴近了些,那股清泠的味道便又丝丝缕缕开始撩拨她。岑听南略往后偏了偏,却见左相大人朝右偏了偏,绕过了她,径直取了一床她身后的被褥。
……原来他的目标并不是她。
岑听南的手心都快攥出湿意来,直到这会儿才缓缓松开。
顾砚时长身玉立,拎着单薄的被褥去了窗边的贵妃榻上——那只是一张多用于午休的短榻。
他是要睡那儿?
会不会太短……亦或是太硬?初夏的夜还凉着,明日他若是着凉,外头人会不会胡乱传话?
岑听南脑中闪过万千思绪,终究只绷紧了唇,没出声。
顾砚时已经自顾自和衣躺下。
“今日大婚,若我不留宿,对你名声无益。”
良久,直到岑听南都以为顾砚时已经睡着时,那一头才低低传来这样一句。
岑听南闻言有些恍神。
她其实自小便是个不将身外名挂记在心头的,年幼不懂事时,岑闻远问她长大要寻怎样的郎婿做夫君,她便说自己要寻一个同她一般无法无天肆意横行的骄傲郎婿。
却不想到头来,寻了个最古板最规矩不过的,真是造化弄人。
她有心想同顾砚时说道说道,嘴巴长在别人嘴上,管他人做什么?你管得过来么?
却在目光落到窗边那截青竹一样笔直的身影上时,脑子打了个结。
神思突然就澄明不少——纵使她不在意,可父兄母亲
的名声,到底也是与她息息相关的。
如今爹爹征战在外,若听闻,若听闻自己在大婚当夜受了冷落,他会如何作想?
她还想不想爹爹征战顺利了?外头的人又会怎样看待将军府同丞相府的这桩婚事?
利弊权衡下,岑听南慢一步,却不嫌晚地醒悟过来:“还是左相大人顾虑周全。”
只要不让她与他行夫妻之实,同房而眠又有什么所谓。
她只是……还没适应过来,她已为人妇的身份变化。
心头一松快,人便觉得疲倦。
昏昏沉沉打了个呵欠,岑听南打量四周一眼,发现顾砚时不知何时将原本放在左侧的屏风挪了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将他们之间的空间分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