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时烦躁地捶了捶身下柔软的小榻,她不该再想起谢星照了,一刻都不该有。
但第二日午时,祝云时掀着车窗帘,眼前红木牌匾上以金漆写就的,鸾翔凤翥的三个大字“明光楼”,震得她心神一颤。
她明明是想出来买话本的,怎就鬼使神差地来了此处……
手臂突然传来扯动感,原是采枝在扯动她的袖子,动作急促。
“怎么了?”
采枝焦急地指着右前方,结巴道:“郡,郡主,那不是太子殿下吗?”
祝云时心头一颤,连忙顺目看去,果真见谢星照翻身下马,而身后的一辆马车中走出了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
想必这就是北越王了。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往楼中走去。
耳旁传来采枝迟疑的声音:“郡主,那咱们还进去吗……不若换一家馆子?”
祝云时放下车窗帘,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烦躁从腹处腾然而起。
“去,为何去不得?难道他可以在此处用膳,我就用不得了吗?”
采枝跟在祝云时身后下了车,走向楼顶的雅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郡主都多久未在外面用过膳了,但一见到太子殿下,就立刻跟了进去。郡主分明还是很在意太子殿下。
顶楼雅间不多,有些主人家用膳闲聊时不喜侍从在一旁待着,因此有几间雅间外立着侍从。
祝云时果然在其中一间雅间外看到了问砚。
问砚自然也看到了她和采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而不知是巧还是不巧,祝云时所订的雅间正巧在旁边一间。
顶着问砚震惊怀疑的目光,祝云时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郡……郡主,您是来寻殿下的吗?”
语气中还有几分惊喜。
祝云时突然开始后悔进了这间酒楼,但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自己怎就一时冲动进了这间酒楼?
她警告地盯着问砚:“我不过是来用膳罢了,可不是跟着你家殿下来的。”
问砚一愣,看着她的表情写满了不信。
“真的!”
说完这句话,祝云时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闭上嘴。
她现在站在谢星照的雅间门口,若是被谢星照听到她的声音,肯定也要认为她是为他而来的。
“总之,你不许告诉你家殿下,不然本郡主饶不了你。”
说完又警告地看了一眼问砚,才走进一旁的空雅间。
明光楼是京中最好的酒楼,菜色自然不凡,祝云时以前和好友们来过几次,对其中某些菜色颇感惊艳,这次她没什么心思,便将之前喜欢的菜式点了一遍。
但奇怪的是,每一样入口都味同嚼蜡,完全没了之前的美味。
她盯着满桌的佳肴愣神,难道她味觉出问题了吗?
她又看了眼身后开着的窗,纳闷道这酒楼的隔音怎就这般好,她开着窗仅能听到楼下的车马之声,旁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
不对,可她又想听到什么呢?
祝云时为自己的莫名其妙感到烦躁。
这时,雅间的门被叩叩敲响,采枝连忙去开门。
“应该是郡主点的荔枝露来了。”
祝云时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夹了一块蜜汁藕打算放入口中。
门口处传来采枝的惊呼。
“殿……殿下。”
祝云时一抖,手中的玉筷连着蜜汁藕“啪”地一声落在了雅间内铺着的厚厚地毯上。
只见长身玉立在雅间门口,一身月白银丝锦袍,头戴金冠的颀长身影,不是她方才在楼前见到的谢星照是谁?
他面色不如那日看着阴沉,想来这几日睡得好了些,不至一夜都宿在书房里。
谢星照径直踏入了雅间,对采枝吩咐道:“下去吧。”
采枝是祝云时的人,自然不会听谢星照命令,她请示地看向祝云时,却见自家郡主愣愣地看着太子殿下。
她心内又叹了一口气,默默退下了。
雅间门吱呀一声阖紧。
祝云时声音有些干涩:“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说完这话,她立刻反应过来,那必定是问砚告诉他的。
问砚是他的心腹,又怎么会听她的话?
谢星照在她身侧落座,自然地拿了帕子擦了擦她被落在地上的蜜汁藕弄脏的宽袖。
“你当我不认得南安侯府的马车吗?”
祝云时心中一震,原来在楼下时他就看到了她,却按兵不动,看着她自己走了进来。
她一想到自己进酒楼的事都被他看在眼里,没准他还听到了她在门口和问砚的对话,心里就抑制不住地发虚——明明她心中一再强调,她只是来用膳罢了。
谢星照却不容她躲避,又接着道:“你来这是来寻我的对吗?”
他垂着头,拿着帕子认真地擦拭她袖子上的脏污,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被她的鹅黄裙裳衬得更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