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瞬间,她恍然觉得,只要她探出水面,他会和每一次一样,黑亮的双眼浸满笑意, 抱着胳膊靠在池壁上, 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在被浪冲下断崖的前一刻,她抱住了岸边的巨石。
巨浪依旧不住冲击着她的身形,她几乎耗费了全部力气, 才没被浪冲下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托力,直顺着将她推上了岸。
祝云时恍然往后一看,只见谢星照单臂抱住那块巨石, 但显然也已是强弩之末,几乎就要被巨浪冲下断崖。
断崖之下全是巨石碎石,纵使不溺于水中,也少不了磕碰成重伤。
祝云时连忙去握他的手,但谢星照却避开了。
祝云时愕然一瞬,拼了命地去拉他的手,几乎半个身子都触进了水。
“你快把手给我,你会没命的!”
谢星照却只是咬着牙,一个巨浪打来,他的身躯在巨浪中狠狠一晃,险些就要被冲走。
祝云时脑中一片空白,只本能地不断去拉他的手。
她终于握住了他的手掌,一股拉力立刻传来,要将她拉到水中。
她跪在岸边咬牙稳住下盘。
只见谢星照在某一瞬找准时机,手在巨石上用尽全力地一撑,顺着祝云时拉他的力道上了岸。
冲力极大,祝云时瞬间被他压在身下。
正是岁始,头顶是枯木残叶。
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他拉坐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拉进了他宽厚的怀里。
他黑发全湿,扎成的高马尾湿漉漉地全贴在了她脖颈上,声音发着颤,语无伦次:“姌姌,你没事,没事就好。”
谢星照把她抱得很紧,几乎是要揉入骨血,他埋在她颈窝里,她莫名地想起,昨夜好几次他也是这样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劫后余生之感后知后觉地涌上,祝云时几乎是下一瞬就将他推开。
他被她推得以手撑地,怔愣地看她,似乎没想到会被她推开。
“你刚才为什么不把手给我?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么凶险!如果我没有拉住你,你会被浪卷走掉进瀑布里,你会死的!你是不是疯了?!”
她几乎是吼着将话说完,胸口剧烈起伏,顷刻间就红了眼眶,声音染满了哭腔。
谢星照慌张地扑上抱住她,“你好不容易上岸,我怎么能让你跟我一起死?!”
祝云时激烈地去捶他的背脊,哭着吼道:“那你就不要命了吗!你死了,皇伯伯皇婶婶怎么办?你的抱负,你的政事,百姓怎么办?”
谢星照将她抱得更紧,“可是,你那一刻想的分明只是——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他的话像是巨石,重重地一字字砸在祝云时心头上。
祝云时愣在原地,眼前突然覆上阴影,他近乎撕咬地吻住了她的唇。
像是再也见不到她一般,他用尽全力地去咬她的唇,吮她的舌尖,如狂风暴雨击打般猛烈,唇舌炽热得要将她吞没,汲取尽她的每一寸呼吸,彻底地将她融入他的骨血,好叫她再也不离开他。
祝云时拽着他的腰,亦用力地去咬他的唇,他们不像在接吻,倒像是两头猛兽在撕扯。
似乎唯有给予痛楚,才能让对方感受自己还存在着。
急风骤雨停歇,谢星照吮了吮她的唇,又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沉闷着,却格外坚定:“姌姌,我爱你。”
“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汹涌的浪潮里,他什么也没有抓,承受着浪潮的冲击,只为托她上岸。
祝云时愣在原地。
天地被无限地拉长蔓延,她不知被抱了多久,眼前江河依旧湍急不改,巨大的冲刷声如雷震在耳畔。
直至东宫的暗卫寻路到对岸来,他们才分开。
她被扶上马车,谢星照也掀帘坐了进来。
他朝窗外下令道:“启程回宫。”
祝云时回过神来,猛然开口:“不回东宫!”
谢星照愣住。
祝云时看着他,定下心神,坚定地一字一句道:“回南安侯府。”
车外的暗卫们俱数愣住,试探地请示谢星照:“殿下?”
谢星照没有理,只是放下车帘,窗外所有顷刻被遮住,马车又陷入密闭。
“怎么了?回宫请徐奉御来为你好好把脉,看看是否伤到了哪儿,还有,我已经交代几个人先回去熬定惊茶了,还有你喜欢吃的糕点我也让人备上了,你今日受了这么大惊吓,不仔细看看,我不放心。”
祝云时只是摇头:“回南安侯府,如果你想回东宫,你自己回吧。”
这话说得狠厉,谢星照又是愣了愣,几息后缓缓道:“怎么了?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还是我昨夜折腾狠了?我向你保证,今日我不碰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