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任青云没有让她揣测, 以为她有事,直接抛下一句“进来”。
“好。”阮棠唇一扬,紧紧跟住。
主殿与偏殿陈设相近, 唯一胜出的便是气魄。
阮棠没有胡乱看,等任青云坐到小案旁, 才立刻上手为他斟茶。
她双手将茶捧上前, 因为怕烫, 除了拇指和食指停在杯沿,其他几个手指都翘在半空中。
虽然那手指看起来毫无异常之处, 任青云还是一愣。
区区障眼法如何能瞒住他的眼睛, 阮棠中指上分明圈了一条闪着星点光芒的细丝,散发澄澈的荧蓝色,想必与谢泠燃脱不了干系。
任青云观察到这点时,阮棠也看到了被他压着未整理的几卷书册。
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大有种不知死活的直白。
“任师尊,您也爱看话本?”
空气静默。
杯中茶水涟漪轻荡。
先前结界之外, 赵无量便早已将这件事告知阮棠。
他当时只是想让她明白任青云不过也是常人,并没那么可怕。
谁曾想,歪打正着。
阮棠琢磨着用这个共同爱好来和任青云拉进关系很久了。
“我看过可多了,跟您讲讲?”
“……”
“我知道一本!您绝对没看过!要不我讲给您听?”
“……”
任青云深吸一口气,接过阮棠手中茶盏。
一时大意而自毁形象,他怎么想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没有接话。
阮棠却开始了,忽略一些记不太清的情节,娓娓道来。
从通灵宝玉讲到贾史王薛四大家,每讲一点就去观察任青云的反应。
她讲的是白话,没什么文学性。
但胜在故事经典,甚至还没讲到宝黛相逢的情节,任青云已听得渐入佳境。
阮棠懂得见好就收,及时刹住车不讲了。
任青云轻咳两声,抿了口茶。
“你这故事叫什么?”
阮棠一口贝齿,笑吟吟答:“《红楼梦》。”
“这故事外面可看不见,都记在我的脑子里的。”
“若是任师尊想听,我每日都来讲一些。”
任青云狐疑问:“为何不一日讲完?”
“故事很长,而且我这不是怕任师尊您有事嘛。”
任青云指腹摩挲杯沿,沉吟:“今日之事——”
“今日没什么事啊。”阮棠并不驳他面子,认认真真装傻,“我不过是来问候任师尊而已,接下来几天也如此。”
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阮棠三番五次往灵霄殿凑,意图正在于此。
任青云意味深长看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眼。
只怕他那个好徒儿,也是这么被拐得晕头转向的。
-
晚间,在外头瞎逛一天的阮芥也来了灵霄殿偏殿。
昨夜他在雾雨谷冷泉中泡了一宿,今日还没安排上住处,听说灵游阁主事的是谢泠燃,特
意过来等着他发话。
而与阮芥一起的,还多了个赵无量。
三人同在一张桌旁坐着,阮棠懒懒支着下巴,心想这俩什么时候才能走。
说起来,阮芥与赵无量也是偶然碰上的。
阮芥逛到小重山迷了路,人迹罕至,好不容易才看见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屋里有一位模样年长些的青年,正闭着眼酣睡。
地面上酒坛子东倒西歪,看上去喝了不少,酒气熏天。
阮芥想要问路,捂着鼻子凑过去看对方到底醒没醒。
哪知赵无量睁开一双清凌锐利的眸子,没有半点醉态,给他吓了一跳。
阮芥未穿着灵游阁弟子服,是什么身份并不难猜。
相比之下,赵无量就是个捉摸不透的怪人了。
两人面面相觑。
动作快得看不清,阮芥挂在腰间的那柄剑忽被赵无量抽出。
淡青色剑身映出他那双锐利眼眸,在他手中仿佛才活了过来。
“这剑如何?”
“关你什么事?”
阮芥将剑抢回,收入剑鞘。
赵无量留意到那枚平安扣剑穗,编织纹路都与乘风剑上的一致。
他悠哉悠哉开口:“剑是好剑,可惜啊,在你手中糟蹋了。你唤不出剑灵,它在你手中便与废铁无异。”
阮芥听得面红耳赤。
来到这破灵游阁,他不知受多少气了。
赵无量道出个中真相:“这剑已开刃,说明你有在练习。唤不出剑灵,不过是不得缘法。学而不思,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哈哈——”
这人生态度换来阮芥的鄙夷,他握着剑便走。
赵无量收笑,拎了坛酒跟上,口中还哼着调子。
“我猜你是想找小谢。”
阮芥脚步一滞,心生狐疑,能这样称呼谢泠燃,想来也是位前辈。
可赵无量却没方才那么多话,只正经丢下一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