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为其心必异,所以要小心提防、提防到把先前的欢愉时光一笔勾销,提防到一旦发现受过欺骗就要下死手,根本不在意对方欺骗的原因、以及对方有没有真的对其心怀恶意,这可真是...令人唏嘘。
如果李琀在这儿,江牧野挺想就着这么个话题先深入分析,再展开讨论,可惜眼前的人不是李琀,江牧野懒得分析讨论。
但他又不能完全不接话、不发表感慨,万一他表现得太冷漠,程九安实在找不到话题、再被冻走了,那也挺麻烦的。李琀这会儿可是还在程九安房间里,按照俩人先前说好的,江牧野需要硬控程九安半个小时。
“你很认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本着有来有往才能不冷场的原则,江牧野这次率先抛出话题。
“算是认同?”程九安想了想,“但在我看来,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非同族就包藏祸心,而更接近于非我族类,三观、行径、处事方法都不同,有些对我们来说是错误的、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对它们来说却是稀松平常,没有任何问题的。”
江牧野没接话。
程九安继续道:“就比如说堰州的蜕壳龟吧,在它看来杀人吃人没有任何问题,人类本来就存在于他们的食谱上,但对我们而言,人类不可以被杀戮,更不能被食用,这算是天然的鸿沟,没法儿逾越和无视。”
江牧野还真没从这个思路展开想过。
现在听程九安这么说,他便顺着想了一会儿,作为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自力更生考上高中大学,中间还出国交换过两年的新时代好青年,江牧野当然认可人类不可以被杀戮、更不能被食用。
但这种认可,是针对他自身而言的。
他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现在可以扩展扩展、换个更大的词——生物。他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其他生物,说白了,江牧野虽然认可人是高等生物,但也没觉得生命可以因为“高等”两个字被划分出高低贵贱。
如果说,江牧野真遇上某种以人类为食的生物,只要那东西没来吃他,他即使有能力,也不会主动去干掉对方。当然,如果对方要吃了他,那江牧野还是会出手——但不是出于吃人是错误的、应该被干掉这个前提,而是出于自身生命安全高于一切的准则。
不过,这些想法江牧野没打算和程九安掰扯。
估计是看江牧野挺久没出声,程九安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对吧?李琀跟我们不是同族,他的很多想法、行径和做事风格,跟我们有着天壤之别,离他太近对你没有好处。”
“怎么又绕回李琀身上了?”江牧野挑眉,看了程九安几秒钟,笑起来,“你说这么多,不就是等着我问你李琀是什么吗?”
程九安也跟着笑了:“那你想知道吗?”
“想啊。”江牧野说,“怎么可能不想呢?”
但在程九安开口前,江牧野又补充:“可我不想问你,我要等李琀亲口告诉我。”
程九安一愣。
回过神,程九安推了推眼镜框,审视江牧野片刻,目光最终落在江牧野颈间:“你脖子上的牙印是李琀咬的吧?你就真不怕被他吃了?”
“你脖子上的牙印还是徐星辞咬的呢,你怎么没怕被徐星辞吃了?”江牧野不答反问。
程九安被噎,缓了几秒才道:“徐星辞是人。”
“我信李琀。”江牧野说。
这话说完,江牧野不等程九安有什么反应,先抽回程九安手里的崔氏自传,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之前和李琀约好的硬控三十分钟,现在时间到了,他可以送客了。
看他这动作,程九安沉默着起身,走到门口后,他回头又看了江牧野几眼:“你刚刚说二楼走廊有血迹,是人的血迹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不是人的我看不出来。”江牧野实话实说,“就在员工楼梯间旁边,你要实在好奇,可以现在下去找找,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胖胖爸妈又跑上跑下的折腾,我估计你这会儿就算真去找,也找不出太多有用信息。”
“那你能给我讲讲有用的信息吗?”程九安问,“如果真是人的血液,就说明有人受伤,这艘船很不对劲儿,我怕有人遇到危险。”
江牧野看他一眼:“你还挺心系苍生?”
程九安:“救人于危难,保苍生平安,这本来就是程家的责任。”
程九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太大起伏,但莫名的,江牧野感受到了某种郑重的情绪,这种郑重之中隐约还带了丝悲悯,所以哪怕听见这么句疑似中二的话,江牧野都没能生出吐槽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