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时候,约好要一起去吃棉花糖。
甚尔很想指责弥生忘记了这件事,可是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是如此清楚,弥生最记得这些小事。
记得惠爱吃的和不爱吃的,记得这是五条悟今天吃的第几个冰淇淋,记得天内理子的漫画看到哪一页。
记得甚尔说过的保证,记得甚尔把随手乱放的东西丢在了哪里,记得甚尔把他压在沙发上欺负,于是路过要踢一脚再洋洋得意离开。
记性这么好的弥生,总是记不得自己的东西放在了哪里,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吃药。
也总是忘记——
他也是被深深爱着的人。
你太大度了,弥生。
你就这样原谅了人渣一样的甚尔,把自己的姓氏送给他。
你太自私了,弥生。
你就这样忘记你的离开,对爱着你的人是如何的一场绞刑。
我们被挂在城墙之上,等待你就像等待一个幼时的梦再次造访夜晚。
日复一日。
等到夏天走掉。
等到冬天都来了。
还有几个夏天呢?
下一次初雪在什么时候?
甚尔把惠抱上床,他缓步走到阳台,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很想抽烟。
上次抽烟被弥生发现,他像傻瓜一样伸手去抢,指尖被顶端擦过。
笨蛋说:“好疼,都怪你抽烟。”
虽然那连烫伤都根本算不上,虽然那时候甚尔说:“谁让你这么娇气。”
但是他从那时就不再抽烟了。
原来人真的可以被改变到这个地步。
原来我真的被爱着。
你怎么能给我这样可怕的一个默认呢。
认真生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你要记得今天是星期几,要提前起床艰难地做便当。
惠的作业要家长签字,期末考试要督促孩子复习。
不可以吃泡面,要注意每一餐的营养。
衣服不要堆起来再洗,太便宜的理发店技术很烂。
甚尔忽然意识到,他曾经从来不用去思考——
未来怎样,明天吃什么。
反正弥生会记得是星期几,反正弥生会知道怎么把煎蛋变成漂亮的圆形。
反正弥生会摸摸大狗的头。
就像一个平常的时间,甚尔走在路上,忽然意识到弥生不在身边。
他顺着街边霓虹灯的样子,找不出弥生的位置,茫然地往家走。
这个世界没有改变任何事情,时间照常流逝,就像弥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样。
甚尔忽然非常害怕,非常害怕。
他每天早晨醒来要先想起弥生的绿色眼睛,要先想起弥生说他会回来的承诺,然后若无其事起身去做早饭。
甚尔忽然非常害怕。
他害怕某个清晨醒来,他不再记得弥生的眼睛,那个被亲手杀死的爱人会像风一样消失在身侧。
甚尔忽然变得非常多疑。
他怀疑从超市出来时每一缕带着寒意的风,怀疑这是弥生提醒自己什么东西忘记买。
怀疑他在送惠上学的路上绊了一跤,是因为弥生不满意自己笨拙的照顾手法。
甚尔变成了胆小鬼。
在身边一切痕迹里努力找出爱人没有离开的证据。
“爸爸。”
惠在身后开口,声音带着哭过之后闷闷的感觉。
“弥生哥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嗯。”
“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呢?
心脏被捏的很紧,难过让身体很重。
“不知道。”
但是。
“或许是下一次超市打折,也可能是……你某次考砸了数学,或者……”
或者甚尔再次抽烟。
他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不要让他……太担心了。”
要打理好生活,一切井井有条,等下次弥生回来……
不许再踢笨蛋甚尔。
弥生要说——
“甚尔真的有好好等我,甚尔好棒。”
为了这样的未来。
为了这样多少有些虚无缥缈的希望。
甚尔的大手盖在惠的额头上,“……睡吧,等会一起去吃棉花糖。”
=
“……喂。”
五条悟插兜站在甚尔家门口,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变得更加成熟,身上已经褪去当初的稚嫩。
“干什么?”
甚尔一只手牵着自家小孩,惠眼睛还稍微有些肿,手里举着一个棉花糖。
五条悟挑眉,“不欢迎?”
甚尔单手开门:“哪敢,你现在是咒术界的一把手。”
五条悟站在门口没有动:“进门就不必了,我只是来问你一件事。”
甚尔:“什么?”
五条悟递过去聘书。
“来不来干教师?”
甚尔愣住,他甚至没有接过五条悟的聘书,甚尔挑眉:“你疯了?”
我干教师,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