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玉兰衡没想到他还注意到了,补充道:“而且,他们在见到这些脂粉敷面的人时,没有半点异常。”
“如果他们不觉得脂粉厚重是异常的话...”孔衔枝心中忽然有些不妙,“那我们这样的,会不会反而变成异常?”
方才他看见那几名侍卫可是仔细观察了那些女子的脸和身上那些没有被衣服遮挡住的地方。
看起来,倒很像是在检查她们身上的脂粉。只怕这就是入宫的第一道选拔,就是不知道没有涂抹脂粉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若只是像郝掌柜一样觉得他们丑陋也就罢了,怕就怕...
玉兰衡闻言面色同样一变,思索片刻后,带着孔衔枝再后退几步,“试试就知道了。”
目光一扫,数米外正巧有一行罪奴背着巨大水缸缓慢前进。
“你,过来。”玉兰衡冷声唤道。
这几日他们发现,对于罪奴而言,他们没有拒绝贵人的权利,贵人的所有要求他们必须得执行。而所谓贵人,便是除了罪奴之外的所有人。
眼下听见玉兰衡的声音,被指到的那名罪奴便背着水缸颤颤巍巍地过来。
当他过来时,孔衔枝注意到身旁那些满身胭脂的人皆下意识离远了些,显然是怕这水缸里的水溅到她们身上,洗掉那些胭脂水粉。
就在那罪奴快要走到的时候,玉兰衡随手扯下腰间追着的玉珏,手指施力,反手打了出去。那玉珏击打在罪奴的腿上,直接让本就走得歪歪扭扭的罪奴无法站稳,整个人超前扑去。与此同时,他背上的水缸也跟着超前,缸中的水整个扑了出来。
玉兰衡反手扣住孔衔枝的手腕,扯着他后退几步避开,那水缸里的水便冲着他们二人身后的一名女子浇去。
正巧,那女子就是之前和郝掌柜发生龃龉的人,是一间成衣铺的掌柜。
“啊啊啊啊——”
水尽数扑在那女子身上,打湿了厚重的衣裳。也是巧了,因为她和郝掌柜之间一向有矛盾,郝掌柜不乐意将自家的胭脂水粉售卖给她,而偏偏郝掌柜的手艺是整个金沙国最好的,也只有她做的胭脂水粉可以一定程度上防水。而这女子现在用的,则是无法防水的普通脂粉。
所以眼下,那女子身上的脂粉尽数被水冲刷干净,露出其下黝黑的肌肤。
她慌乱地遮住自己,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脂粉盒,直接倒在自己身上,试图遮住这黑色的肌肤。脂粉混着湿漉漉的水,东一块西一块地站在皮肤上。一大盒脂粉很快便撒完,却还没完全遮住。
“呦,李掌柜,这是怎么了?”郝掌柜力气大,方才抢在了最前头,眼下已经通过了第一轮考察,听到动静扭着腰又挤过人群,挤到李掌柜的面前啧啧道:“不涂脂抹粉,黑不溜秋的就出门了?我说老李啊,你这也太不像样的。”
李掌柜神色惶恐疯狂,一心遮挡住自己的皮肤,连郝掌柜的嘲讽都无心应对。
为首的将军跟在郝掌柜身后,孔衔枝注意到他在看见浑身漆黑的李掌柜时,眼中满是厌恶。
“将她拉起来。”
一声令下,有两个守卫强行将李掌柜拉了起来,举在将军面前。
“我问你。”将军搭在腰间佩剑上的手微微握紧,“这副模样,你觉得正常吗?”
“不、不正常!这太丑陋了!”李掌柜疯狂尖叫,声嘶力竭,“脂粉呢?给我脂粉!我要脂粉!”
她黝黑的脸上五官近乎扭曲,整个人如同疯子一般嘶吼。
但这样疯狂的李掌柜,反而让将军松开了握着剑的手,淡淡道:“放下吧。你通过了。”
这句话,让疯狂的李掌柜一下子愣住了。
“我、我通过了?”她喃喃道。
“对。”将军不耐烦道:“在这儿等着。”
“唉,看你也可怜。”郝掌柜面露不忍,叹了口气道:“同是女子,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以后我家的脂粉卖给你,免得再弄成今天这个狼狈样子。”
李掌柜呆呆的看她,依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好了。”将军打断了郝掌柜的碎碎念,招手高呵道:“继续审查!”
说罢,他提了一脚趴在地上的罪奴,“还不滚,以后见了贵人躲远些。”
虽然是踢,但这力道和他刚刚想要杀了李掌柜的举动来说,甚至都可以称之为温柔了。
“奇怪。”将军目送着那罪奴踉跄跑开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下巴困惑道:“方才这里,是不是有两个人和一匹马来着?”
将军边说,边慢慢向前走,在他的面前,是一条居民巷。而那居民巷最外的一间,则半掩着门。
将军的脚步声很重,踩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他渐渐走近那小巷,刻着水纹的石砖将居民巷和王宫外空地隔开。在左脚即将踩上那石砖时,将军拧眉冷哼一声,收回了脚,转身朝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