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两个堂倌就快步退出了暖帘。
裴溪亭低头啜了口羊肉汤,闭眼呼了口气,说:“鲜而不膻,香喷喷。”
“你不是要忌口吗?”元方说。
“我现在又没吃降火药,后背的伤也没发炎,吃点羊肉咋了?”裴溪亭说,“你盯死我,我也要吃。”
元方呵呵一笑,说:“就您这脸皮,盯穿都难,我还能给您盯死了?”
裴溪亭不以为耻,说:“嘻嘻。你记得多吃点啊,毕竟是你给钱,我现在身无分文了。”
元方伸手一摸钱袋子,数了数,“还行,够你胡吃海喝。给出去的那笔钱,改日必须讨回来。”
“前半句我不赞同,我哪有胡吃海喝?”裴溪亭不服气,“我虽然还没有练出腹肌,但我肚子上没长肥肉。今天就吃这一顿,我还不能多吃点啊。”
元方选择撤退,“懒得说你。”
“你是说不过我。”裴溪亭低头啜着羊肉汤,嘴里咕噜咕噜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太好喝了。”
“打扰了!”堂倌掀起暖帘,让人置放铜锅炭火,加水置料,再端上码好的羊肉薄片和料碟,“等锅中沸腾就可以涮肉了,这是二位的酒和羊肉馒头,其余两样还得等等。”
堂倌摆好盘子,又相继退了出去。
裴溪亭夹了只馒头,一口半个,说:“嗯,皮薄肉厚,小小一只,味儿倒是挺足。”
他微微倾身,小声说:“诶,前头那桌一直没有什么声音。”
元方听觉更好,说:“有,锅子在咕噜噜,里头的人没说话,就算说了话,外头吹风,又隔着厚重的暖帘,我们这里也听不清。”
“噢。”裴溪亭把剩下小半只吃了,“这一盘都是你的。”
元方吃着钟爱的羊肉馒头,见裴溪亭倒酒,还是说:“悠着点喝。”
“果子酒,不醉人的。”裴溪亭抿了一口,觉得不错,便给元芳倒了一杯,“来,咱走一个。”
元方举杯和他碰了,仰头一饮而尽,嫌弃道:“这是酒吗?喝着像你喜欢喝的橘子水。”
“完蛋,你的味觉有问题。”裴溪亭反唇相讥,“明天我带你去药铺看看大夫。”
元方呵呵,又听裴溪亭说:“酒,还是冰镇的好喝。”
说着还假装不经意地瞧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元方微微一笑,说:“想都别想,再得寸进尺,酒你也别喝了。”
“噢……”裴溪亭失望地叹了口气,不敢反抗强权,痛失橘酒。
两人坐等锅子沸腾,中间裴溪亭听见堂倌的声音,又引来了一桌客人,却没经过他们外头。
“在前头那桌坐了。”元方说,“专心吃你的……水咕噜了,可以涮了。”
裴溪亭顿时不关心外头了,拿起筷子夹了片羊肉泡入锅中,眼冒绿光。
暖帘挑起一角,却什么都看不见,俞梢云遂又放下,走到太子身后站定。
太子说:“坐吧。”
俞梢云应了一声,在太子右侧坐了,目光落在坐在太子对面的男人身上,笑着说:“傅廊主自个儿来的?”
仙廊廊主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鬼刹,却生得长眉秀目,辞气温雅,说:“丢了的就在不远处,等我把他逮回来,自然就不是一个人了。”
“人家怕是不愿回去。”俞梢云调侃。
“由不得他。”傅危开门见山,“殿下要插手?”
太子拿筷子涮羊肉,说:“再等等。”
“我的家务事,殿下却要插手,”傅危失笑,“覆川啊覆川,你果然栽跟头了。”
太子淡淡地扫他一眼,说:“比不上你,身旁的人跑了两年才找到。”
“他若没有这本事,也不敢跑。”傅危被嘲讽了也不生气,仍然一派温和,“孩子嘛,心大了想出去飞一圈,倒也没什么,只要最后肯乖乖回家,什么都好说。倒是破霪霖那件事,多谢殿下不计较。”
俞梢云闻言说:“有裴文书作保,再加上傅廊主的情面,殿下自然不多计较。”
傅危笑而不语,先前胡顺儿把太子的话带给他,如今俞梢云又特意为裴溪亭说好话,太子殿下这是护得明明白白。
太子看着沸腾的暖锅,突然说:“元方若是不愿回去,你待如何?”
“办法多的是。”傅危眉梢微挑,语气温和。
“你倒是舍得。”太子说。
“不听话,教教就好了,可家都不愿意回了,我还有什么好不舍得的?”傅危笑了笑,“你这么问,怎么,有心事?”
太子的目光穿过暖帘,淡声说:“折断骨头敲碎筋,人是留下了,可心还在外头。”
“梢云,你听听你家殿下在说什么。”傅危笑叹,“是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了,再坚硬的东西也能摧毁,你从前是不是说过这样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