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是我的英文名,你刚刚听到他们叫我了吗?”
程在野能从姜守言平淡的眼神里看出他早已不记得自己,那年只是一次短暂偶遇,后来匆匆几面还是程在野单方面相见。
不过没有关系。
程在野搓了搓手里的沙,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姜守言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望向更远一点的海滩,声音带了几分晒透了的懒:“姜守言。”
他听见程在野把这三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品了一遍,隔着正常的社交距离带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暗昧。
姜守言不是小年轻,他能看透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只是他并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在对方从防水袋里拿出手机,问能不能加个微信的时候,姜守言很遗憾地拍了拍自己空荡的裤兜。
“我很抱歉,手机没带在身上。”
这也不是假话。
工作辞了之后,姜守言的世界也跟着清静了。在国内他没有什么要紧的朋友需要联系,来到卡斯凯什就更不用说了。
姜守言想轻松地出门,想轻松地寻找一块安静的地方。
他不想有牵绊,也不想有累赘。
视线相对,程在野清楚这是他的婉拒。
如果有意愿,手机没带在身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还能用微信号和手机号查找,总能有办法。
姜守言不忍心看他落寞的神情,再配上湿漉的头发,会无端让人心软。
他转了话题,看向还抱着冲浪板直挺挺立在沙滩边的男人,问道:“那是你朋友吗?他好像还在等你。”
程在野视线也跟了过去。
伙伴支着比他人还高的枪板,耸了耸肩,满脸:兄弟你终于记得这里还有个活人了?
程在野起身说:“稍等。”
似是不放心,他抿了抿唇,边往后退边重复:“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要先走了。”
坐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等和旁人站在一起,姜守言才发现程在野真的很高,穿着贴身的冲浪服也能明显看出来身材比例很好。
是经常在户外,经过阳光雨水雕琢后的痕迹,像一棵朝气蓬勃的树,散发着野性向上的生命力。
程在野,Zephyr。
姜守言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名字,很奇妙地对上了程在野转过来的视线。
很快一眼,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还在原地。
姜守言觉得有些好笑,好像自己是个不听话会到处乱跑的幼儿园娃娃。
他拱起身,下巴搭在胳膊上,微微眯起了眼。
看着程在野从沙滩走过来是一种享受。
仿佛会被那股生生不息的韧劲感染,眼前的世界也跟着鲜活。
伙伴在身后冲姜守言友好挥手。
姜守言直起腰,也礼貌地回应。
程在野的声音落在头顶:“天气预报说晚点会下雨,这里的夏天难得有雨。”
姜守言抬头认真听他说,又看见他的喉结很轻微地滑动,像是有点紧张。
“你住哪里,我开了车来,远的话要不我送你回去?”
他似乎很单纯,小心翼翼的试探明晃摆在眼里,一眼就能看个彻底。
姜守言说:“不远,我可以走路回去。”
程在野的表情变得挫败,但又执着地没动,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姜守言便给了他一个答案,随口说了个刚刚沿步行街走下来看到的路标名。
程在野眼神动了动,还想问的更细,但最终克制住了。他说:“一会儿要涨潮了,现在回去吗?”
姜守言其实不应该答应,但对上他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他点头,说好。
他们从小路一前一后上了滨海大道,棕榈树沿着道路铺向远方。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一直走到露天停车场。
程在野转身,影子罩在姜守言身上。
“你明天还会来这里吗?”
姜守言抬起头,眼尾被阳光照得有点睁不开。
程在野就又往前走了一步,直到影子完全裹住姜守言,彼此的距离跃过正常社交,变得有些亲密,呼吸偶尔都会碰在一起。
姜守言没避开,也装看不明白。
他说:“不会。”
“那后天呢?”
“不知道。”
……
程在野轻轻攥了攥自己的拳头,显得有些无助。
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他说:“没关系,我住的不远,这几天都在。”
姜守言眼神有很轻微的波动。
他做翻译那些年,接触了很多西方人,其中不少对他表示过好感,但话语和眼神间只是想拥有短暂一夜的轻佻,不像程在野这么真诚。
真诚得让姜守言有些困惑,不由想反问自己为什么?
他找不到答案,也没办法给出答案。
他轻飘飘一个人,连灵魂都空空荡荡,他给不了这个直白又热烈的男人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