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菩也看到她的时候,岑熙挽着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穿着一袭典雅的淡青色旗袍正在浇花,翠绿色的玉镯挂在手腕上轻轻摇晃。
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只有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她已不再年轻的事实。
“小羊。”岑熙见到他露出了惊喜的神态,她把小水壶轻轻放下,然后拉住秦菩也的手,“这是我在国外请Louis先生专门为你设计的胸针,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秦菩也挣脱她的手:“等一下奶奶,先别着急看礼物。”
“不想看礼物?”岑熙对他是毫无底线的宠爱,“那要去看外婆新完成的作品吗?”
秦菩也这次过来一是因为好久不见确实想她了,二是因为还有一些问题想问她,只是暂时找不到挑起话题的切入点。
“我想看看你的新作品。”秦菩也说。
岑熙兴致勃勃地把他拉到工作室,掀开盖在画板上的白布请他观赏:“这幅作品以‘梦’为精神内核,我画了足足三个月。”
秦菩也看着画中鲜明的色彩和抽象的线条,一个贫瘠又荒诞的精神世界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由衷佩服岑熙的创造力:“哇,奶奶你画得好好。”
岑熙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并且自信地宣布:“这幅画将会成为我接下来一个画展的压轴作品。”
秦菩也又听她介绍了其他几幅画,一个不经意间,他发现了桌子上有张素描小像,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秦菩也莫名觉得亲近,他走上前拿起小像,不太确定地说:“这是我妈咪吗?”
桌子旁边还有一张照片,一个穿着明黄色小短袖的小孩手里拿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他咧嘴笑着把花举向镜头外,亮晶晶的大眼睛像是藏着星星。
那张素描小像完全就是照着照片画的。
岑熙身形微不可查的一顿,她看着那张还没完成的素描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你妈咪。”
“他小时候好可爱哦。”秦菩也用自己的手指碰了碰照片上小孩的脸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妈咪小时候的样子。”
岑熙用手摩挲着老相片,目光中是难以察觉的温情,她低声说:“确实很可爱。”
秦菩也怔怔地看着她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妈咪,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像陌生人。”
秦菩也小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的外公会把孩子扛在肩上骑马,而他的外公一次也没来看过他。就像他不清楚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外婆和妈咪之间并不亲密。
岑熙把那张照片攥在手里,然后拉着秦菩也坐在角落的软沙发上问他:“知道‘宥’是什么意思吗?”
“好像是宽恕的意思。”秦菩也挠了挠脸颊。
“是宽恕,也是原谅。”
秦菩也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果不其然岑熙开口道:“所以你妈咪名字的意思是‘岑熙原谅楚卓诚’。我把一生的热爱都奉献给了艺术,在我和楚卓诚联姻之前,我甚至连一段恋爱也没谈过。”
她平静地笑了笑,似乎已经对往事释怀了:“婚后我信了他的甜言蜜语,曾经我也以为我们相爱过,直到生下楚楚没多久,我发现他出轨了。更让我绝望的是,他还有一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秦菩也在心里痛骂楚卓诚真不是个东西,面上他屏住呼吸,不知道要不要在这时候说几句话安慰岑熙。
好在岑熙是真的不在意了,她接着说起那段陈年往事:“那时我脾气很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然后态度非常坚决地要求离婚。只可惜两家联姻带来的利益纠缠太牢靠,不管是我家还是他家的长辈都没有同意,我一个人根本无力改变现状,最终只以分居结束了这场闹剧。”
秦菩也抱住她的肩膀闷声说:“外婆,这不是你的错。”
岑熙连忙搂住他,语气无限温柔地说:“我的宝贝,外婆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不过她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在秦菩也打了个岔之后她重新起了个话头:“但是楚卓诚也不是完全没有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左腿被他父亲打得青肿,连医院也没去就在我爸妈那边跪了一天一夜。他擅自给楚楚起了这么个名字,一方面说要让楚楚和我姓,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就像这个名字的寓意那样,我可以原谅他。”
不过依据秦菩也这么多年的观察来看,岑熙当然没有原谅他,而楚卓诚为的只是不离婚,危机解除之后,新旧小情人就像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他在岑熙面前再也不用遮掩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楚楚,我恶心楚卓诚,自然也没办法喜欢有着他一半血脉的楚楚。于是我便一头扎进画室,常年在全球各地往返,企图用这种方式麻痹这段痛苦的记忆。等我意识到楚楚也是这段关系的受害者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想要弥补他,只可惜他已经度过了依恋母亲的年龄,变得不再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