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景物如奶油般化开,一切的尖叫声也随之低了下去。
小船仍在天心,却并非乘着江水,而是坚硬的冰面,正在缓缓开裂。他们上的血迹也无影无踪,衣服干净整洁。
“没有皮囊,就织不出幻镜,织不出幻镜,就没有皮囊可以吃……”
蜘蛛跪坐在船头,她头发、衣服凌乱不堪,怀中抱着一名女子,神经质地重复说着这几句话。
谢姜芨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很是复杂。
照理说,她此刻应该直接一刀捅死她,但她实在是有太多问题想问了——一个蜘蛛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和谢泠生下犬妖的?
她看了一眼傅堪。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呼吸频率,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大概是忍耐到了极致。
“太恶心了,恶心死了,我姐姐装扮成那个样子,都没有骗过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她转回身来,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傅堪,“怎么可能呢?你们为什么不能乖乖被我们吃掉?世间有多少人能得善终,我们为你们织出完美的梦境,让你们在美梦中幸福地死去,有什么不好的?”
谢姜芨:“……”
她被她这一连串强盗逻辑惊呆了。
“啪!”
玲珑忍无可忍,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耳光。
她脸被扇到了一侧,手中仍抱着姐姐的尸体不肯放手。
“呵呵,姐姐的孩子死了,姐姐也死了,但是孩子的父亲没死呀,他在哪儿呢?”
蜘蛛笑吟吟地转过脸来,脸上的巴掌印鲜红刺眼,眼神上下乱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我可是在你的梦境里看到了……”
谢姜芨皱眉,她拉住傅堪的手扯了扯,后者轻飘飘的,被她拉至身后,难得乖巧,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别听她的,”谢姜芨道,“……疯子。”
她所说的“孩子父亲”是谁,再明显不过了。
谢泠真的没死……还处处留情,南海、幻镜都有他阴魂不散的痕迹。
蜘蛛还在低低地笑,谢姜芨却突然在这笑声中想到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傅堪,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脸上表情更是精彩得像是被雷劈了。
原主与她同名,由谢泠“抚养”长大。
而谢泠……和她同姓。
……
这是什么“我的爱人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狗血戏码?
第40章 一梦 为什么傅堪总是在她心境平和的时……
模拟身体器官构造而造筑的房间, 像是诞生之地一样温暖的茧巢,沟通顺畅温柔和蔼的母亲, 毫无存在感沉默寡言的父亲……
制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慢慢干枯,她的衣服也因此显得宽大无比,在风中猎猎作响。
小船底下的冰面逐渐裂开,露出下面一碧如洗的江面。整个世界逐渐变得清晰而真实,一切幻象如泡影般消逝。
一记凌厉的刀光忽而闪过,失去了蛛丝与镜面庇佑的蜘蛛头身利落地分离,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一阵风吹来,一切都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小船悠悠地在江心行驶,像是一片精心裁剪过的柳叶随波飘零。玲珑抱着膝盖坐在船尾, 眼睛红红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谢姜芨看着她, 内心五味杂陈, 方才劫后余生, 实在是也无法硬着头皮安慰, 干脆与傅堪站在了一侧。
他早已恢复成人的身姿,看上去十分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江水将发丝吹乱,露出瘦削英俊的面容, 他有一张与他父亲极其相似的脸,唯有眉眼是与母亲一脉相承的凌厉, 偏偏那眼神淡漠冷清, 不近人情的锐气将他包裹得更加难以接近。江水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反倒显着那无声的眸色愈发深沉了。
江风拂面,两人的发丝偶尔纠缠到一块,倏忽消散,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谢姜芨看着江水中倒映出的自己。原主年龄不详,想来要比傅堪年幼一些,但二人虽从小在一个宅子里长大,但面上相似点却一点也无,若真说是兄妹也有点牵强。
……让她攻略亲哥哥这种事,系统应该没有丧良心到这种地步。
除此之外,她心里有诸多疑问。她仍然有些好奇傅堪在上一个幻镜中看到了什么哭成那样,明明他在刚才面对亲生母亲都冷静得可怕。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
江风袭人,寒意入骨,她拢着被吹起的外衣于船边坐下。
傅堪淡淡扫她一眼,跟着她一起坐下,像是只跟着主人行动的大型犬,沉默地守护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