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自己是获得关注与爱的某种极端形式。
听她破口大骂,傅堪这才大发慈悲地开口了,他嗓音低哑,正极力忍着痛:“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便将我的打算全部告诉你。”
掌心的手一顿,他知道她听进去了,便继续道:“我原本打算,在你死后跟着你一起走。”
谢姜芨:“……”
他缓缓蹲下来,在移动的过程中,匕首也跟着他一起动,他却又好像感觉不到疼了,扯出一个微笑,神色是极尽温柔的,可惜谢姜芨并看不到:“没有重新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都是寂静无声的,一片黑,连白都没有,是你让我看见了这一切。是你让我看见了……”
他顿了顿,“你。”
谢姜芨很想说,那不是她的功劳。
是系统和谢泠共同造成的。
只不过现在气氛诡异,她此刻要是说这些,两个人估计都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随便你怎样,先把手放开。”
傅堪摇了摇头,继续道:“伤口不深,很浅,就算现在拔出来也不会死,这决定权在你。”
……完全就是道德绑架!
“我早就决定了,”谢姜芨皱眉,“我没想让你死。如果你要寻死,我们这一路算什么?辛辛苦苦找到谢泠老巢,是为了——”
“为了陪你。”他语气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谢姜芨一愣,只听他继续道:“早些时候我便与你说过,我对身世已再无好奇之心,我可以跟着你,到哪里都好,一直到傅家也只是因为你想来而已。”
谢姜芨冷笑一声。
她承认这一路上她的目的并不纯粹,有利用有博弈,但也有真心,她到后面是真心想替傅堪解决困境,没想到在他心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他只是陪她走那一段路而已。
“后来知道你身体里有蛊虫,便想着要寻到解药,这是我后来的目的。但是现在,这也不重要了,”他感受到她的掌心从手中抽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继续道,“等你死后,我是绝对会跟着你一起走的,我不需要你剖心挖肝给我,知道吗?如果你今天不在了,那么死在明天和死在几百年后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
我爱你,我的世界因为你的存在才有意义。
如果你不在,即便是拥有所有色彩的灿烂世界也不如先前荒芜一片的黑,我会和你死在一起,睡在同一个棺材里,长眠在同一块土地中,一起腐朽成灰,来年再生根发芽。
这话说得太重,是震耳欲聋的告白,谢姜芨感觉自己的心神和灵魂都为之一震。
可她能为他做的很有限,她能奉献出的爱不知是否有傅堪的千分之一。
要在还活着的时候把心挖出来,为此她天天在给自己做思想准备,但一切都是建立在她能回到现在的基础上,她有退路,有保障。
傅堪没有。
他只是以剥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在她身边留下的权力。
一声漫长的叹息打破沉默,谢姜芨开口道:“所有人都说,太极端的男人不能要,谁知道你要和他们分手的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
她掰着手指头:“下跪,扇自己,伤害自己……你倒是做了个全。”
傅堪不懂她的意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起来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谢姜芨没好气道,“那都是我身后事了。你要殉情的愿望如此强烈,我要将心挖出来给你当解药的意愿也是一样,咱俩谁也别试图说服谁——行不行?”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如果你嫌弃挖了心,空空荡荡的尸体不好看,那就找块石头填进去。”
说着,她就伸手想摸下狗头,却再度被他掌心半包裹住,随后手背上感受到了滴滴温热的液体。
真愁人啊,谢姜芨想,他又哭了。
她的心脏无端塌下去一块,刚想安慰两句,顺便把这沉重的话题揭过了,却感觉到他离开她的手,随后有衣衫摩擦,皮肉刺破的声音传出——他就这样把匕首拔了出来。
她几乎破音:“你干什么?!”
傅堪的声音明显染了疼痛和疲惫:“没事的,很浅的伤口……”
说着,他抬起她的手,将指尖凑到唇边。尖锐的犬牙露出,轻轻划开指腹,像是鸟儿采摘清晨的第一滴露水般,十分虔诚地吻了吻她的掌心。
锐利的疼痛转瞬而过,谢姜芨几乎要忘了自己的这个金手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