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长廊里笔直站着, 站出了一身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质。
谢姜芨:“……”
傅堪:“……”
他也没想到她会直接伸手拖他领子,下意识站稳了,手也是本能性地一伸,搂住她的腰将人带进了怀里。这下氛围更加尴尬, 对视尴尬,不对视也尴尬, 抬眼将视线放远了, 又刚好和探出头的两小只对上眼神。
不料谢姜芨顺势往他怀中一靠,轻飘飘地叹了口气:“唉,我说……”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她连语气都是轻飘飘的。
这话耳熟得很。在山洞里曾经听过, 那语气语调犹如在耳。
他垂眸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
森严壁垒的防御缓慢崩塌,他微微偏头就能看见她颈侧颜色淡淡的血管,若是他从里头汲取到解药,说不定眼睛又能重新恢复一些……
正要缴械投降,只见她突然一踮脚,凑到他耳边柔声说了句:“如果毒药毒的是你的嗓子就好了,一直沉默总比偶尔沉默要好,是不是?”
傅堪:“……”
她依旧是笑着,十分亲昵地替他整理了一下并不杂乱的衣襟,随后又拍小狗似的拍了拍,语气一沉:“进屋。”
他恍然回到儿时被母亲责骂的时候,风雨欲来之时,傅岚卿便是这样沉声唤他的全名。
上楼正欲打扫客房的店小二站在楼梯口一愣,眼看着要整理的门“砰”地一关,门口的装饰花瓶抖了三抖。
一个梳着双髻的女孩笑眯眯地将银子塞进她手里:“不好意思,夫妻吵架,再续住一个时辰——如果有损害任何东西,我们会照价赔偿。”
店小二一脸蒙地收下银子,忧心忡忡地看着门窗纸上的人影,心里一阵发怵——夫妻吵架那么恐怖的吗?不会把店砸了吧?
不婚不育保平安。
房间内,傅堪被谢姜芨拎着衣领抵在墙上,他微微躬身想让她拉得轻松些,却被她猛地用力一推,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贴在了墙面。
“距离傅家还有三四天的路程,找到谢泠、把他大卸八块的时间无法计算,你就非要我把时间都浪费在教你做人上?”
她眯了眯眼,凑近:“说吧,到底怎么了?我哪里惹到你了,傅少爷?”
那句“少爷“完美地触到了他的逆鳞,傅堪一皱眉,声音中隐隐有愠怒的气息:“别这样叫我。”
“好的,少爷不行,二狗也不行,就叫夫君行,是吗?”她依旧笑着,眼神却平淡、凉凉地和他对视,“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如果你之后再莫名其妙甩脸色给我看,我可不会再哄你了。”
视线中,喉结上下滚动。
“我们不是和好了吗?我不会再用手铐锁住你了。”
狗链子可不算手铐。
她勾了勾他的手,傅堪以为要牵他,十分配合地张开掌心。
有柔软的东西塞进来,长长的穗子垂下,断面上修了个小小的“傅”字。
他低头看去,是一个香囊。
“匕首我收到了,谢谢你,”谢姜芨覆着他的手背,将它的手指折起,把香囊完完全全握在手中,“这个送你,不用谢,我知道你会喜欢。”
玉兰花的香味萦绕鼻尖。
那香味清新、淡雅,他鬼使神差地拉起她的手在鼻尖嗅了嗅,仍有余香。
那手想撤退,被他握住腕骨一拉,身体彻彻底底地陷进他的怀抱里,傅堪这才发现她的发间也浮了一层寡淡的香味,几乎立刻就要消散。
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低头,冰凉的鼻尖贴住她同样冰凉却晕着淡粉的耳垂,低声说:“我很快又会看不见了。”
末尾的一句略微颤抖,犹如溃败般的叹息:“……怎么办?”
谢姜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纠结什么,将人轻轻推开几寸,一脸奇怪地回答:“什么怎么办?我会帮你啊。”
她的眼睛是不同惨淡灰白的明亮,宛若黑夜中的点点碎星,语气也是如此理所当然,那些挣扎和困顿似乎都是他一个人在自欺欺人。
“不,”他顺着她的力,让她离开自己的怀中,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再……”
“又发神经,”谢姜芨翻了个十分完美的白眼,对他的无病呻吟十分不理解,“直接戒断不可取——不论什么事都要循序渐进,让我戒个甜食我都得一点点慢慢来呢,今天少吃一点,明天再少吃一点,突然一点不让用,那不得难受到抓心挠肝、七窍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