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洄不敢看他认真的眼睛,悄悄地避开了:“好。”
齐溯想去拉她的手,但又觉得唐突,只好蹭着裤缝,骨节分明的手局促不安。他小心地问:“江洄,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
江洄后退两步,迎上他期待的眼神:“我没有站在哪一边,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好。”齐溯又靠近一步,“但至少你不是潘朝晖那边的,是不是?”
“是。”这次江洄没有再退。
齐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这样也很好了。
这意味着,他和江洄之间不再会有阻碍,再没有猜忌,也没有试探,他也不再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于情爱。从此他可以放下一切芥蒂和负担去爱她。
确定了这一点,齐溯的声线明显轻快了,他问江洄:“下午在潘朝晖那儿,你为什么没有把我在查时彪的事情告诉潘朝晖?”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
“我就是知道。就像我也知道今天在楼梯转角的地方,你是故意让我发现你就在那儿的,对吧?”
江洄失眠多年,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因为做噩梦而惊醒。看了医生找了偏方都不太管用。
后来某次圣诞节,康薇送给江洄一只香水。江洄担心上班时间喷香水会影响别人,那只香水就被江洄当成了空气清新剂用,竟意外地觉得安心。
后来江洄搜罗了很多这个品牌的东西,用久了就习惯了,久到连齐溯都认识了这个味道。
今天下午,江洄突然识破了潘朝晖让她监视齐溯的真正用意。她意识到,只有在齐溯身边,她才不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会突然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江洄知道齐溯也来到潘宅的时候,她悄悄将随身携带的雪松味道的护手霜挤到手上,趁摔倒的间隙抹到转角的墙上。她希望齐溯能发现她的意图。
齐溯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敏锐地发现了她就在一门之隔的房间里。
江洄笑着看他:“是,我是故意让你知道的。就像你故意让我找到时彪的资料一样。”
心照不宣的两人相视一笑,这四年多以来的猜疑和试探都到此为止。
江洄非常清楚齐溯把时彪的资料透露给她,是多大的信任。即便没有识破潘朝晖“一石二鸟”的计谋,她也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潘朝晖的。
江洄问齐溯:“齐溯,如果我把时彪的事情跟潘朝晖说了,你会怎么办?”
“我没想过。”齐溯摇头,他不敢去预想那个失去一起的可能,他又向她挪动了一些,终于还是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所以江洄,你也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他一遍又一遍地跟她确认心意。众人眼里骄傲的高高在上的齐溯,此刻在江洄面前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在一次次地跟她讨要一个保证,要一份真心。
江洄不答,她轻轻挣了挣自己的手,发现他握得太紧,挣脱不开。他就那么看着她,近乎执拗地要她亲口说出一个答案。
江洄放弃挣扎,冷静道:“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人性。”
齐溯放开了她。
周围都是他的气息,明明这是她住了几年的地方,却被逼得无处可逃。江洄趁着他走神的瞬间,脱离了他的桎梏。
她说:“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他们非常善于伪装,有时候他们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很多人善良,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到足够大诱惑。人性的恶,往往是人所不能想象的。”
有人会抛弃自己亲生的孩子去换钱,怀得彻底。而有人,表面仁义道理,背地里却干尽了恶事。
齐溯手心变得空落落的,江洄一点没有犹豫地抽离出去,仅剩一丝残存的温热。
齐溯的左边手臂突然开始隐隐作痛,明明受的伤已经好了,石膏也拆了,但就是有一根神经,从左手手指,穿过手臂,通过脉搏把那痛感一次次泵入心脏。
似乎是觉得左臂的疼痛还不够深刻,齐溯听见江洄说:“所以齐溯,我给不了你要的答案。”
齐溯眼眶微热:“可我还没说我想要什么。”
“你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
足够多吗?如今他确实不用再为钱发愁,但也仅此而已。在物质需求之外,人类的情感需求,他仅有一个陈舟而已。
“江洄,你是不是只有对我才这么残忍。”齐溯自嘲地笑着,“你对陈舟,周嘉卉、朱盈盈、康薇,还有那个小孩儿,哪怕是只见过一面的客户,都是温暖又柔和的,唯独对我——”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难受,齐溯无法毫不介意地说出她对他的苛刻,此刻只剩委屈:“你凭什么说我有的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