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干婵,你现在空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同桌推过来一本本子,“这是我们辩论社的辩题,我拿到的是正方。”
本子上写着,是否该接受善意的谎言。
同桌:“我是一辩,又是正方,是全场第一个发言。我这里列了一些论点,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充?”
李干婵:“好,我想想看……”
同桌频频点头,“不错诶,我现在就都记上去。”
她一边动着笔,一边说:“辩论就是语言的艺术,不是真心话表白现场。其实如果要按我的本心来说,我是不会接受善意的谎言的。”
“是吗?”
“对呀,”同桌把东西写完,放下笔,“谎言就是谎言,欺骗就是欺骗。我不喜欢有人骗我。干婵,你呢?”
“……我也不喜欢有人骗我。”
李干婵想起二周目时,与郁嘉木、江慕星、艾兰四个人一起去卡布特酒吧的那次。
她坐在前台,看着价目表上的酒名,感叹着这些酒名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文艺拗口。
调酒师是个很酷的姐姐,随口和她搭话,说想什么自己都可以,自己已经在这家酒吧里呆了很多年了。
李干婵忽然就回忆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二周目一开始,她为了避免洛嘉书在酒吧里被人刁难,而提前带郁嘉木去那间房间里,结果和那个发疯的男人起了冲突。
“姐姐,你说你在卡布特呆了很多年,那如果酒吧包厢里的音响突然发出噪音,镜子里出现奇怪的景象,这可能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调酒师笑起来:“这是什么都市怪谈啊?硬要说的话,其实卡布特C系列的包厢确实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干婵心头一跳,那个发疯的男人所在的包厢就是C系列。
“为什么这么说?”
调酒师:“音响发出声音,所有的包厢都可以做到,因为酒吧里有中控室;至于镜子,那就只有C系列的包厢可以做到了。因为那些包厢的镜子是特别设计的,平常看着是镜子,但也可以通过中控室调整,镜子就能变成放映的屏幕。我们都有在镜子上贴着提醒的文字,不过包厢里一般光都很暗,很多客人也不会注意这个。
“知道这个的人,很多都会借着这个来玩恶作剧,在昏暗的房间里镜子上突然闪出一张鬼脸,也确实很恐怖。——小弟弟,你还好吗?”
李干婵想说一声还好,但却发现自己实在张不开自己的嘴。
因为她的心非常乱。
郁嘉木当时的猜测完全被推翻了,那个男人发疯不是因为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致幻。
而是有人存心想吓他。
李干婵拼命对自己说,也许做了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但她却无法说服自己。
有一周目作为对比,做出这件事的人只能是当时在卡布特酒吧打工了很久的洛嘉书。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是男生的身份,因为他们没有交心,因为她当时的反应太奇怪,嘉书以为自己要害她吗?
——所以,便先下手为强?
可是,她从来都是以真心相待,为什么偏偏弄巧成拙,到了这一步?
李干婵不知道该如何理清自己的思绪和心情。
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漩涡将她吞噬,又像一面蛛网笼罩住她。
她是不得解脱的飞虫。
最后,李干婵只能缓缓张口,期望用一杯酒来麻痹自己。
——当然,再回忆起这一段记忆,李干婵第一个念头便是,以后还是能不喝酒,就不喝酒了。
宿醉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
同桌的声音把她拉回到现实。
“对吧对吧,只要是谎言,就通通不能接受。”
“不,”李干婵扬起笑容,“虽然还是不喜欢被人骗,但我现在的想法是,有一些谎言是可以被接受的。”
同桌:“诶,为什么?”
“也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如果他们是真的对你好,更好的做法或许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坐下来,好好聊聊,把一切事情都说开。”
李干婵抬起头,阳光在她身后绽放。
背光之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我想明白了,比起接受谎言,我有更承受不起的东西。”
比如,失去她。
那片惨白的月光下,血液在胸口绽放出一朵残忍的花朵。
这样的景象,她绝对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同桌摆出一副若所思的表情,随即又嚷起来:“虽然说的很好,但你说的太感性了,完全没有办法用在我的辩论稿里啦。”
李干婵只能好笑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得自己努力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