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两,他累死累活干一年种的庄稼都卖不到二十两!那是全家一年的口粮啊!
叶正坤看着老娘还在骂,却迫着哥儿去帮她要银子。从进来就开口骂他,骂他媳妇,骂他大房一家不帮忙,不中用!
而他那做了错事的弟弟,只说了一句“他顶什么用!”。
叶正坤心凉了,凉得像冬日天还没亮时爬起来去镇上上工吹的那寒风,刀刀往心里割。
叶以舒没去安慰他爹,只跟老太太说:“奶,这事儿您要想真的拿回来,只能报官。”
“报什么官!不许报官!”李四娘半点不同意,他又抓上叶以舒的手不让他走,癫狂一般,“你厉害,奶信你,你悄悄摸摸地去帮奶抢回来,啊?”
叶以舒看着她的手,半晌才道:“奶,您觉得我打得过那两个壮汉,还有那小白脸家里的家丁仆从吗?”
李四娘忽然一把甩开他的手,叶以舒没个准备,直接撞在门框上。
“好啊!你果然也跟着去了!你个烂心肠,我老叶家的给你吃给你……”
“娘!”叶正坤一把拉开老太太的手,鼻子里喘着粗气,脸沉得吓人,“你这是要我哥儿去送死!”
说罢,他拉着叶以舒就出了正屋。
叶以舒抹平了心中那一丝丝的不舒服,看着他爹背脊。
“爹啊,别气,气出病来就不好了。”
叶正坤松了手,狠狠搓了一把脸,垂头丧气道:“哥儿别听你奶的话,咱不她。她能一下子给出去二、二十两银子……”
叶正坤说不下去了。
二十两,说是大半个家底也不为过了!
叶以舒立在原地,看着他爹闷头走远。
是啊,二十两。小叔没拿到手的,结果还是被他的小情人拿走了。
晚间这顿饭,爷奶跟小叔还是没有出来吃。他娘将他们的温在锅里,他们一家四口则在东厢房吃的。
不过他爹胃口也不好,叶以舒跟豆苗倒是如常。
他爹被伤了这么多年的心,今儿被伤了个大的,只能让他娘安慰。
至于他跟豆苗两个小辈,饭后都被赶去睡觉了。
此后几天,老两口沉浸在赔了银子的苦痛中。
饭吃不下,也闷在屋里不出来。看来是真的心痛得不行了。
叶家难得安静了五六天,但等他们缓过来,小叔就凄惨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叶以舒卖了何首乌,心里正盘算着自己的存款,忽然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鬼叫。
走到门边去,隔着门缝瞧,就见他小叔正正好从房里跑出去。他爷举着棍子追在后面。
那棍子再不是假模假样往小叔身上打。那是打一下,小叔又躲又颤又嚎,几十岁的人了,哭得跟小孩儿似的。
“爹,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
“嗷疼啊!爹!别打了,别打了……”
爹娘不在,外出收拾地里去了。豆苗跟小伙伴也出去割猪草,就叶以舒一个能拉架的在家。
不过他房门关着,爷奶该是以为屋里所有人都不在才动手的。
叶以舒没出声,就着这难听的嚎叫声继续清点银子。
前些日子他又去了一趟县里将何首乌卖了,因年份十年往上,卖了五两银子。
他寻常身上带着些铜钱,日常就只用这些散钱。上次他娘那药钱花了一两五钱,卖蛇赚了一两四钱。加上这何首乌,他现在刚好有十五两五钱银子。
不过算算日子,他娘那药又该买了。
一副药三钱,吃一个月就得九两。叶以舒之前没算过,现在算起来眼皮直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还说做生意呢,摊子都没搭起来呢,钱罐子能见到底了。
要是每月不交给她奶银子,他再怎么着也能多存下十两银子。
叶以舒顿时坐不住,得出去赚钱!
打猎要继续,做什么吃食也好好斟酌。
院子里没人了,他爷到底是心疼幺儿,也就打了这么一会儿就不打了。
她奶偏偏这会儿还哄他小叔去了。
这么个大老爷们儿,她奶也真能纵!
叶以舒开门出去,正走到门口,就见小婶娘家那边一兜子人浩浩荡荡过来了。
这阵仗,定是来给他小婶撑腰的。
叶以舒被一堆的人给堵进门去,他抬步要走,小婶的大外甥将他一拦,道:“舒哥儿,去喊你爷奶跟小叔出来。”
小婶娘家下至他外甥孙辈,上至他爷爷辈的亲戚都来了。为首的还是他童生爹,一个身着长衫,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儿。
老头额纹深,唇薄而直。正符了他性格,古板又严肃。
叶以舒见老头也看向自己,只得去正屋敲门:“爷奶,金家爷爷来了。”
敲完了听到里面忽然倒地的凳子声,眉梢一扬,又去叫他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