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周文柏在听到纪昙答应会跟他主动联系,眼里的惊诧、欣然那么强烈。
周赦和纪昙现在,说起来跟之前周文柏出差时,周文柏和纪昙差不多。
纪昙和周文柏交往都这副样子,跟没什么太大关系的周赦这副样子更加不算什么。
周赦智上觉得没问题,偏生心口堵着。
但这样,直到寺庙门口,周赦也未发一言。
察觉车辆缓缓停下的纪昙从让他不亦乐乎的游戏中抬头,纪昙低头低得脖子痛,扭了扭酸痛的颈骨,望着半山腰金光闪闪的佛寺,被长途折磨得有些没精神道:“到了呀。”
主驾驶的周赦解开安全带的手微顿,“嗯”了声。
纪昙自言自语被人回复,回头看了眼,恰巧对上周赦投过来的眸光。
周赦率先移开视线,纪昙不在意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纪昙。”周赦叫住下车关车门的纪昙,伸手从后座够到厚外套,音色冷淡:“山上冷。”
纪昙向来听安排,接过周赦手中差不多棉服厚度的外套,“谢谢。”
周赦颔首,神情更冷了。
寺庙高度还可以。
年纪大的纪士信花费点时间自己走上去,周赦和纪昙跟着,纪恩谊身体不好被人抬上去的。
纪士信进了寺庙,让小辈们先逛,自己去跟熟人聊谈。
纪恩谊进了寺庙,被香火熏着,脸黑得能滴墨。
纪昙去哪儿,他就让人把自己推到哪儿,打定主意今天要盯死纪昙。
纪昙其实在寺庙没什么好逛的,他不信这个,还不如寺庙的树吸引他。
“你那个园林设计到底学什么?”纪恩谊见纪昙盯树盯了半天,揣测道:“我看跟路边修枝的环卫工人没什么区别。”
硬说区别,纪昙剪得更圆溜。
也不知道学出来能干什么。
纪昙对自己专业简直无底线维护,听纪恩谊这样说,敏感质问道:“你瞧不起我的工作?”
纪恩谊都说不上瞧得起瞧不起,他都不知道纪昙每天那么紧的课程在学什么。
纪昙和纪恩谊拌嘴没多大功夫,纪士信身边的人就过来叫纪昙。
纪恩谊不出意料被阻拦。
“周赦少爷也在,会照顾好表少爷。”
正是因为周赦在,纪恩谊才非要跟着去。
纪昙是他哥,同母异父的亲哥哥,他决不允许谁把纪昙随便当成个什么。
纪恩谊跟保镖僵持,随着纪昙越走越远,纪恩谊唇瓣失去血色。
纪恩谊猛地捂住胸口,脸苍白得像被水泡了几天浮尸,森然阴冷,“不想我死在这里,就带我去。”
谁也不敢拿纪恩谊的命打赌。
纪恩谊赶着去的,时机晚了也不算太迟。
纪昙手里举着三根香。
屋子里有纪士信,还有几个面目慈悲的僧袍和尚。
“小昙,跪下来拜拜佛祖,保佑你祛除身上的晦气。”纪士信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跟周家订婚。”
纪士信冲几个僧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小和尚拿着柏枝、艾草上前,准备鞭打祛除纪昙身上的不干净。
“别碰他!”纪恩谊眼眶骤然猩红,急得从轮椅上摔下来。
什么狗屁污秽!什么不干净!
周赦才不干净,周赦才是污秽,凭什么要让纪昙受?
“你要跪吗?”523问:“看起来,你只要承认你身上有污秽,进行完这个奇怪的仪式,你就能嫁给周文柏。”
纪昙依旧举着香,没回答523的话。
纪昙抬头,望着宝相庄严的佛,眼眸闪动了下。
“不用跪、不用求。”纪昙突然被纳入宽厚温燥的怀抱,清雅的声线熟悉,“我们团团本来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祛晦仪式被凭空出现的周文柏打断。
氛围凌乱了瞬,很快恢复正常。
“把视频删了。”紧随其后的周赦锁定举着手机拍摄的保镖。
保镖被周赦冷戾的气势激得战栗,呐呐道:“已经发给钟夫人了。”
周赦掀开眼皮,漆黑的瞳孔古井无波,“你删你的,那边会有人处。”
保镖不敢应付周赦,连忙删干净。
纪士信面露不虞,老态的眼皮下视线不失年轻的锐利,“文柏这是做什么?”
周文柏径直将纪昙手里的香扔到地上,揽着纪昙言笑晏晏转身,“没什么,通知您,要和团团结婚的人不是周赦。”
一锤定音。
纪士信被周文柏文雅皮面冲出来的锋利,引得眼皮猛跳。
他欣赏周文柏不输于同辈人的气度。
平静而坚定,松弛而柔和。
哪怕是他这个年纪,也很少见过这样的人。
赞叹不已的小辈有时跟不可忽视的对手并不冲突。
纪士信顿时萌生出老骥伏枥的失寞,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不会是自己,他也不会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