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嗯?”
“阿荔。”
“……嗯。”
雪沛没抬脸:“你放心,不管是被发现了,还是哪怕以后没有金子了,我都喜欢你的。”
他今晚,真的哄了萧安礼很久。
可惜陛下恩将仇报,给雪沛弄疼了,再加上雪沛这会儿有些疲惫了,于是顾不得看对方的反应,就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并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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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陛下离开宴会,偷偷跟人耳鬓厮磨,无数双耳朵也听得清,被陛下护在怀里,挡着不让他们发现的,明明是个男子。
传言一点点地滋生,蔓延。
就像夏季的雨水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把石阶上的苔藓变得颜色更为幽深。
雪沛站在屋檐下,仰头看外面的天。
过了会儿,他把手里的油纸伞打开,冲院墙那招了招手:“过来吧,雨大,但是我必须要出门一趟。”
他很诚恳地道歉:“真不好意思了。”
斑驳的院墙上光秃秃的,偶尔冒出一两颗长茎叶的杂草,雨水给地上的土都浸透了,浸得往外吐泡泡,雪沛又催了两声,才有个人影出现,倏忽一闪,就也立在了屋檐下面。
雪沛很惊讶:“你功夫好厉害啊。”
丁佳挠了挠自己的头,嘿嘿一笑:“都是些三脚猫功夫,不入流的。”
他一身短打褐衣,肩头湿透了,看起来和街头老百姓没任何区别,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了雪沛,又往屋里看。
黑的,没有灯,也没有人。
王大海一家已经回乡下去了。
“所以,我得买菜呀,”雪沛笑笑,“我以为这雨很快就停的,没想到下这么久,厨房里的那些……”
丁佳立马接话:“我知道。”
雪沛有点懒,喜欢享受,还稍微有些笨拙,所以不懂柴米油盐,王大海离开前给他留了很多的瓜果蔬菜,也交代了,该怎么去煮饭。
可雪沛一个人,能吃多少呢。
飞蛾也不在他的身边。
夏天的雨下个不停,青菜坏得好快,雪沛蹲在房檐下看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出去走走。
丁佳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语气:“没必要你再跑一趟啊,我出去就成。”
雪沛摇头:“不用,你盯着我也很辛苦的。”
说着,他就把自己荷包打开:“你是不是没什么钱了,我听说陛下给你的金子都赢光了,实在太不应该了。”
丁佳立马摆手:“别,哪儿用你再给我钱啊!”
雪沛已经把金块掏出来了:“陛下不是说了,让你听我的吗?”
他冲着丁佳笑:“并且我也不知道这会儿,还能再去哪儿买菜吃饭……拜托啦。”
丁佳就继续挠头,只好给金子收下。
眼看着雪沛已经打着伞,一步步地迈入雨中,他才连忙抓起旁边的伞,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上。
而出门的刹那,丁佳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几道身影悄然消失,在雨水的掩盖下,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听到了也无所谓了,雪沛充耳不闻。
他就这样静静地往前走,雨太大了,泥点溅到了衣衫下摆,留下些许痕迹。
丁佳叹了口气。
他想起那天,侍梨老人和胡太傅带领众多学子,齐刷刷地在门外跪下,说国君不可荒淫无度,沉溺享乐!
山呼海啸。
跪的却不是陛下,而是雪沛。
也不是在宫中,而是麻奶奶胡同。
雪沛正在院子里黏风筝呢,被外面的动静唬一跳,小孩都吓着了,被母亲捂着耳朵抱回屋里,王大海把门栓上了,满头满脸的全是汗,说小仙君,你千万别出去,小仙君——
雪沛还是出去了。
那个被陛下特意从深山里请出来,极尽尊敬和礼数对待,亲自相迎,给予赏赐,想要求他为雪沛祈福的侍梨老人,跪在最前面,正连连咳嗽。
他太老了,雪沛看了眼,觉得他好像一支快要融化完的蜡烛啊。
燃烧的火焰不会太亮,但是依然可以引来目光。
好多的百姓聚集起来,一块儿往这边看,焦急的马蹄声越来越快,可侍梨老人已经伏在地面,求雪沛不要再勾引圣上。
学子都是听圣人言长大的,慷慨激昂。
但读了那么多的礼义廉耻,骂出口的,怎么也都是些腌臜的话呢。
雪沛不想听,他觉得有点脏。
禁卫军很快就控制了现场,训练有素,银白色的铠甲闪着寒光,学子们护着侍梨老人,说这是读书人的种子,不可折辱!雪沛也被人群裹挟着,他帮忙推开侍卫的刀鞘,喊着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啊。
可还是见了血。
雪沛不太解,那个看着一脸木讷的年青人,怎么就一头撞到禁卫军的刀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