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的尸体被随意弃置于老槐树下,大汉们填土回坑。
忽然,人群中有人鬼祟地抬头张望,发现无人注意后,偷偷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走到尸体边,割下一块肉。
他返回人群,同邻近的人交头接耳。
“童男的肉,是最延寿的了……”
很快,又有第二人靠近尸体。
画面定格在打头人发现身后人群的鬼祟动作时。
许蔚朝尸体走近了些。
王壮壮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姐姐,你也想吃吗?”
许蔚摇头。
“那我们走吧。”
他拉着她往回走,画面又动了起来。
从村口到大广场这一路,房屋朝道路这侧的阻隔全然不见,家家户户的内部如同一个个小盒子的横截面,又像舞台剧里快速略过的一幕幕单元,将过去展示得一览无余。
许蔚看见他们先是烹煮分食肉块,而后开始直接生食,人面也越来越年轻,到了最后,村外的马车架着惶恐不安的人磕踏在石板路上,穿过行路的他们,一路通往广场中央。
两人长的平整石台前,村民们又一次聚集在一起,他们神采奕奕,无一人显老态,兴奋地注视着被压在石台中待宰的生人。
在惨叫、淋漓的鲜血与一哄而上的争抢中,王壮壮沙哑的嗓音于耳旁响起。
“姐姐,你打断了游街,这是游街之后的仪式,所以吃不到了。”
许蔚微微低头与他对视,将他歪折的脑袋推远。
“嘻嘻,长大一些,可以抱住姐姐了。”他又凑过来,双臂环抱住她的腰,头往胳膊上挤了挤。
许蔚被体温冻得一哆嗦,猛地推开。
已是少年模样的男孩瘪着嘴:“姐姐不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许蔚面无表情。
他屁颠颠地贴上来,继续拉着她走。
时间开始向后推移,两人走到一间平房前。
许蔚看见幼小版的小男孩于墙角抓住一只老鼠,而后徒手将它捏死,开膛破肚,撕扯着血肉笑得很开心。
还是正常人模样的张婆子抱着肉块回来,瞧了他一眼,又嘟囔着回屋去。
王牛听见声响从房里出来,发现张婆子打算独吞,怒吼一声,冲上去撕打。
“儿啊,老太婆岁数大了,让让我吧,老太婆等不到下一个五十年了……”张婆子被打倒在地,额头磕上桌角流了满面的血,爬过去抱住王牛的腿。
王牛一脚踹开她,抱着肉块回了房。
张婆子在门口撞门,大喊大叫。
小男孩这时走了进来,看见地上的鲜血神色猛然兴奋,迅速地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把大砍斧。
“姐姐,你猜我做了什么?”王壮壮看着自己一斧一斧劈烂房门,冲到父亲房内。
惨叫刺破耳膜。
许蔚没往房里走,反而沿着堂屋的摆设走了一圈,观察张婆子吓白的脸色。
“你把你爹的脚砍断,让姥姥方便吃他的肉?”
王壮壮眯起眼睛回味:“姥姥可高兴了,带我去吃了许多好吃的,还做了一身新衣服。”
许蔚望着他身上的寿衣,没答话。
周身环境猛然一变,变成了坟墓童谣的景象,土坡依旧庞大,石碑上却嵌刻着王牛的名字。
冰凉的雨滴打在脸颊上。
一老一小跪伏于坟前。
张婆子哄骗小男孩吃坟上的米糕,挤出活鱼的眼睛放在碗里。
身前还零碎地堆着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针头、细线、纸钱、粉条,在低声念叨几句后,她摁住挣扎的小男孩。
“邪崇退散,邪崇退散……!”
雨越下越大,小男孩被逼着一口又一口吞吃。
许蔚抹去颊上的雨水,向后退几步,却撞上一堵冰凉的墙。
“姐姐。”
他的嗓音低沉了许多,像是刚过变声期,身形拔高,足足高她一个头,语气逐渐兴奋:“这么多年了,自我诞生以来它困住我这么多年……只有你能够进来。 ”
“我?”
“是啊,你是特别的,唯一的,你是为我而来,”他的脖子从后方拉长延伸,绕了个圈,圈住许蔚,轻轻微笑,“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许蔚退后几步,像是在思考:“我啊……”
“我来自一个你这辈子也去不到的地方。”
她蓄力一脚,踹中他腹部,扯过颈间木牌向后狂奔。
天空一声闷雷,闪电劈下,乌云沉沉压顶。
“姐姐要逃去哪里,越家村就这么大……”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疾不徐。
“我会找到你的。”
他在模仿她。
积水已漫过脚踝,向膝弯蔓延,水面骤然浮起许多尸体,阻隔去路。
许蔚几步越过,脚踝忽然一凉,死去的尸首牢牢抓住她,沉重的力量将她往水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