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给你取名叫德拉文,真恶心!像乌鸦一样!”
无数的石子和泥块砸在他的身上,可他那时太过年幼,并不懂得如何竖起尖刺保护自己,只能徒劳地蜷缩成一团,企图以此来抵御外界的伤害。
“德拉文。”
他听见少女的呼唤,呆呆地扭过头,只见她面容沉静,举起的左手上驻足着那只被她救下的乌鸦,暖黄的顶灯给她的金发笼罩下一层淡淡的光晕,竟透出三分说不出的神性:“只有那些无知的愚昧之人才会抱有这种偏见。”
随着“咔嚓”一声巨响,德拉文感觉从出生以来就深深镌刻在骨血里、名为自卑与扭曲的怪物正在迅速分崩离析。
心头的轻快感盖过了一切,甚至生出了些许灭顶般的惶恐感。
可他愿意抓住这一切。
带着这几乎让人目眩神迷的心情回到了第二车厢,德拉文推开门,看见屋内的场景,像是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一整日的神经紧绷,让车厢内众人的精神状态都到达了临界点,年幼的孩童在母亲怀中哭泣着,母亲低声劝哄着,面庞疲惫而麻木,两个男人为了一点口角纠纷扭打在一起,怕被波及的年轻女人后退了两步蜷缩在角落里,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无助。
喧闹声、争吵声奏成了一曲众生皆苦的地狱乐章。
西尔芙注意到了坐在这幅闹剧中央的列车长一反常态地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在那摊开的掌心里,仍未愈合的伤口正汩汩流淌着鲜血。
一滴、两滴,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洼暗红色的印记。
“格雷列车长。”
被西尔芙的声音惊醒,列车长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如梦初醒的表情:“你们回来了。”
“你的手怎么样?”
“事实上,不太好,因为是短途列车,乘客里没有随身携带医药箱的。”他说着露出了一个苦笑,西尔芙这才注意到他的嘴唇都开始有些泛白。
“这真是太糟糕了,”西尔芙叹气,随后她眸光一闪,“对了,我突然想到了,在我的行李箱中常年备有一个小型急救包,不过箱子被我放在了第三车厢里。”
“那真是太好了,”列车长欣喜道,随后又陷入了迟疑,“不过万一再发生刚刚那样的刺杀……”
“没事,我忠心的仆人德拉文会为我保驾护航,”西尔芙说着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而且,我觉得这次应该不会再遇到刺杀了。”
两人再次穿过通道,来到第三车厢,德拉文遵从西尔芙的指令弯着腰在皮箱里一通翻找。
少女则沿着玻璃碎片蜿蜒的痕迹在地上来回搜寻着,她看得入神,一时不察,差点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急忙稳住身形,西尔芙有些懊恼地点了点脚尖的玻璃渣。目光重新移到地面,她却突然被脚旁的尸体吸引了注意。
她神情一怔,随后蹲下身仔细观察起来,纤长的手指顺着早已僵硬多时的下颚处轻轻滑动,果然在片刻后得到了自己想到的答案。
“我明白了。”西尔芙喃喃自语道。
“什么?”不明就里的德拉文狼狈地把头从箱子里伸了出来。
“我终于明白了,凶手的动机。”
“那这么说……”德拉文欣喜道。
“没错,谜案已经被我破解了。”西尔芙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那我们马上就回到第二车厢揪出吸血鬼罗伊。”德拉文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不,接下来,我有别的打算。”
“什么打算?”
西尔芙不答反问:“德拉文,怎么样才能完美地隐藏一片树叶?”
“一直藏在身上?”
“不,”西尔芙转过头,幽蓝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盎然的光,“是把它藏入丛林里。”
……
深夜,所有乘客都已在邻近的第二车厢里睡下,第三车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一个不速之客的潜入,打破了这种祥和。
他身穿着一袭黑色斗篷,踩踏着稀薄的月光,靠近了地面上的其中一具尸体。
压抑住充盈胸腔中诡计得逞的得意,他冲地面上的尸体伸出了罪恶之手,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衣料时,却猛地被地上的尸体抓住了手。
他浑身一震,整个人还没从这巨大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只听见“咔哒”一声,车厢内顿时灯火通明。
在那刺目的白光照耀下,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顿时无所遁形。
“活过来”的尸体慢条斯理地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抱怨道:“真是的,这么晚才来,让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他说着转过头冲身后的西尔芙道:“小姐,下车后能优先找个地方补充睡眠吗,我已经快接近30个小时没合眼了,这样下去就连夏利那头蠢马见了面都要嘲笑我的胡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