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灯照耀下,四面八方都是苍白的嘴唇和下巴。
噢不,有一个人没有带兜帽,是个男人,他的雨衣敞开了,隐约能看到西服的驳领和里面的领带。他弯着腰,伸出舌头,正在舔舐桌面。
桌子上,雨水灌满高脚杯,让里面颜色不明的液体溢到桌面上。
雾杉舔了舔嘴唇,红酒,这么好喝吗?
脑子里浮出这样的念头,那男人似乎发现了她的注视,微微抬头,咧开苍白的嘴唇。
雾杉也冲他笑了一下,摆摆手:“你好哦!”
清脆活泼的声音,和阴森气氛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微微侧了侧身体,看向她。
雾杉赶忙补救:“你们都好哦!初次见面,多多关照呀!”
汪琨压下喉咙里的笑意,再次捏住雾杉的肩膀:“跟我来。”
穿过人群分开的直角路径,走向高台。
高台正中有台阶,两人拾级而上。十字架后方转出一个人,也裹在黑色雨衣里,双手捧着什么东西,递给汪琨。
汪琨没有接,那人便保持着微微弓腰的姿势,极为恭敬。
汪琨拍拍雾杉的肩膀,收回手,右手二指并拢,抵住自己额侧,大约眉梢至太阳穴的位置。
“旅者!”他说。
“旅者!”台下人群以同样的姿势,齐声回应。
他们动作和声音都太整齐了,在这一瞬间压过了雨声,让雾杉愣了一下。她能猜到这意味着开场,毕竟晚宴都需要主人先做个开场白嘛,可隐隐的,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两个字好似按钮,开启了某种神秘氛围,让这个夜晚迈入既定的、神秘的程序。
大雨声未变,可随着声音落下,雨声似乎变成了寂静的背景音。
无言的静默在持续。
汪琨逐个扫过台下的人,视线在每个人身上只停留一秒,这一秒钟内,他大脑中属于那只异虫的分离体便会跳动一下,有点像人类古时候点将的环节,而他就是万众瞩目的威严将军。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直到雾杉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老汪,这是你们公司的口号吗?”
汪琨低眼看她。
他脸上是一贯自信的微笑,眼睛背着光,也看不出多大变化,然而雾杉难得敏锐了一把,模拟出尴尬笑容:“我破坏气氛了吗?那你继续,继续哈。”
雾杉有点想走了。
在她的概念里,酒宴应该置身于灯光璀璨的房间,如社会名流一样,优雅地端着酒杯,在穿着考究的人们中穿梭、攀谈,是她情绪模拟训练最理想的场所。
可事实上,她得到的只有短短时间内失去1%的电量。
要知道,省着点用的话,1%足够她用一天的。
但自己答应了老汪的邀请呀,到都到了,临时变卦会显得很不礼貌吧?
矛盾的想法让雾杉转而模拟出心不在焉的情绪,低下头,用脚尖碾着台面,百无聊赖。
她都没听汪琨在说什么,总之不是对她说的。
突然,她的手腕被汪琨握住,举到空中。
“今天,我终于找到了,她是天选之子,是古老宇宙的恩赐,是精神脆弱、肉.体孱弱的人类里,万中无一的明珠!”
球灯照亮台下仰视的脸庞,一片肃穆。
雾杉愣了愣,讷讷道:“是说我吗,万中无一?”
汪琨笃定道:“是,你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雾杉,你绝对想象不到,你在我们看来,有多么耀眼。”
这绝对是雾杉听到过的,最顶级的夸赞了。
情绪判断逻辑告诉她,要谦虚,可雾杉的嘴角无论如何都压不住,翘了起来。
“哎呀,”她低下头,“老汪你太夸张……”
后半句话没说完,又忽然抬头,瞪大眼睛凝视汪琨,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化。
终于,意识到我的意思了吧。可惜,已经太迟了。
汪琨心想,笑纹渐渐加深。
却听雾杉用惊吓的语气问道:“老汪,你不会是邪.教吧!”
汪琨的笑容僵在脸上:“……”
连他身后,那个一直捧着东西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用惊愕的目光看向雾杉。雾杉余光瞥见了,扭过上身,表情又是一变。
“周助理,是你呀!”
周泽方忙埋下脑袋,不敢吭声。
“怎么会是邪.教。”汪琨语气略带僵硬,很快恢复正常,“雾杉,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过了今晚,台下所有人都将听命于你,你是他们的主人。”
雾杉疑惑:“主人?是老板的意思吗?噢,我知道了!”
雾杉两眼放光:“他们都是昆仑中心的员工吗?”
轮到汪琨疑惑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合同呀!”雾杉说,“我们不是约好,要是汪旭最终测试及格,你就把昆仑中心给我吗?嘿嘿,其实老汪你反悔也是可以的啦。要不是你给的那份答案,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汪旭及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