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的茶具是缠枝莲釉里红,像是名窑老师傅烧出来的,花纹很漂亮,线条灵动飘逸。
赵万吉的手指拂过薄薄的茶碗边沿。
晏宁安静地含笑看着,忽然想起沈濯泡茶时的样子。
比赵万吉多了几分慵懒。那几年除了对自己,他万事不上心,谈生意时的合作对象是老茶客,他就去学了几天茶艺糊弄人,偏偏天分高气质佳,看起来竟也有八九分闲情雅致。
晏宁当时盯着薄薄的胚,问他:“烫吗?”
他抬手递来一支盖碗,说:“你试试。”
晏宁伸手去拿,烫,指尖立刻缩回来:“你感受不到吗?”
沈濯倒出一杯茶水给她,立刻把茶具丢了,捉着她被烫红的指尖吹,边吹边低声笑:“烫习惯就好了,而且我忍着呢,总不能在你面前丢架(丢脸)。”
晏宁忍不住垂眸笑,继而一种从昨晚就隐约冒泡的酸涩而饱胀的情绪漫延开了。
回忆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的风,吹皱一池春水。
第26章 第26章
沈濯在沈家老宅接到祁温言电话时,郑婉秋正领着女眷们拜妈祖。
沈家靠船运生意起家,讲究颇多,平时家里吃鱼都不能翻面,老宅里特地辟出一间屋子,用来供妈祖。
室内光线幽暗,飘着令人心静的檀香味道。沈濯掀起眼帘,视线越过花纹繁复的镶白玉镂雕插屏看一眼妈祖像。
香火缭绕的佛龛下,郑婉秋高举线香,嘴唇翕动,神情十分专注。
求沈诚明身体康复。
人有时候装久了,对着神明也会撒谎。
沈濯按下心底的嘲讽,悄声退出。
“什么事?”
沈诚明病重,祁温言知道不该在这时候打扰他,可事态已无可挽回地朝着最差的方向发展,到了他无法独自决断的程度。
他如实汇报:“墨西哥那边的供应商出了问题,给他们供应原料的那家公司的特许开采权被取缔了。王总说一个小时后开一个远程视频会议,必要的话您可能得亲自回来一趟。”
公司今年撒了上百亿的订单出去,负责铜缆供应的供应商倒了大霉,一直给他们供应原料的公司今年手底下六大铜矿特许开采权全部被矿业总局取消,他们舍不得这笔订单,打了个信息差,一边找新的供应商一边拖,如今眼见订单就要交不上了。
新建生产线刚投入使用。
沈濯沉吟片刻:“知道了。”
从宝悦轩回酒店,已经十点多了。晏宁走出电梯,下意识朝露台望去。
没有人。
沈濯不在。
晏宁犹豫片刻,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她像往常一样推开房门,换睡衣,洗漱,贴面膜,和萧知许楚浔闲聊了一会儿,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闭上眼的那刻,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晏宁接通电话,萧知许兴冲冲的声音跳出来挤满卧室:“阿宁你快看窗外,咱们酒店能看见维港的烟花!”
晏宁愣了几秒钟,按下电动窗帘的开关,落地窗外,维港上空,无数朵烟花绽放,映亮她怔愣的脸庞。
萧知许发出欢呼。
晏宁却意兴阑珊。
没有记忆中那场好看。
这几年她陪萧知许看过很多场烟花,去年热海花火大会上,烟火从盛夏的海岸升起,与满天星光交相辉映,阵阵惊呼中萧知许说没有比这更浪漫的时刻了,晏宁还是执拗地觉得,四年前圣诞那场更好。
那是只给她一个人的。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昨晚那个卓然而立的背影又浮现在脑海中。
沈濯在等她。
他有话对她说。
晏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冒出来这种有点可笑的想法,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露台上了。
远处维港的烟花汇演还在继续,据说这次烟花汇演横跨中环至铜锣湾,是历史规模最大的一次。
晏宁在漫天烟火下,点了支烟。
从前她从不碰这玩意儿,一切具有成瘾性的东西她都不碰,直到某次拍大夜戏,北方寒冬凌晨三四点,大雪纷飞,滴水成冰,晏宁裹着军大衣坐在剧组道具箱上,疲倦的睁不开眼。
有些剧组不许女人做道具箱,楚浔没这些讲究,他递给她一支烟:“试试吧,很管用,剧组熬大夜没这玩意儿撑不下来。”
一股很淡的薄荷混着烟草的味道往晏宁鼻子里钻,引诱着她。晏宁看不出什么牌子,这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好像以前待在那人身边时闻见过很多次。
“以前试过吗?”楚浔问她。
“一次。”
那时候晏宁在律所实习,为了方便搬到中环的公寓住,沈濯参与了远南集团中新建码头的项目,也忙,每晚抽身去陪她吃晚餐,吃完饭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抱着笔电加班,沈濯喜欢点一支烟看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