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渡港(29)

“看什么?”

晏宁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关灯睡觉了。”沈濯说。

“啪”的一声,室内陷入黑暗,过了一会儿,晏宁才适应过来,她翻了个身,借着窗帘缝隙里漏出来的一点月光去看陪护床上沈濯的身影。

他背对着晏宁侧躺,合衣而睡,双腿委屈地蜷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药效的作用下,晏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一夜多梦。

梦见一只怪兽追着她跑,黑漆漆的夜令人毛骨悚然,跑着跑着面前只剩一堵墙,她绝望地回头看,那只怪兽一脚踹在她喉咙上。

疼。

猛地惊醒,额头汗涔涔的。

四下静悄悄的,晦暗的天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天色将明未明。

晏宁口干舌燥,试着咽口水,疼得受不了,像刀片划过喉咙,所有的痛觉随着思绪逐渐清明而放大,头晕,眼睛疼,浑身的骨头关节也在疼,像在睡梦里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抬手摸一摸额头,也不烫啊。

晏宁舔舔干裂的唇,心想可能是缺水。她浑身没力气,又冷,连起身够杯子都足足花了半分钟,起来以后,身体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站也站不稳,手指往前一推,满桌瓶瓶罐罐,不知道哪碰到了哪,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沈濯闻声惊醒,半阖着眼走过来说:“喝水吗?我帮你倒,你回去躺着。”

声音带着尚未睡醒的慵懒。

晏宁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看他,从眼尾到鼻梁,再到薄薄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她一撇嘴:“我头好晕,是不是还在做梦?”

“不是。”沈濯这才发现不对劲,眸中困倦一扫而空,见她满脸通红,“你又发烧了?”

“没有。”晏宁很缓慢地摇头,声音嘶哑,几乎是用气声说,“不烫,我梦见哥斯拉了,追着我跑。”

仔细听居然有点委屈巴巴的。

“弄死。”沈濯一边倒水一边说。

晏宁眨着眼思考可行性,忽然整个人往前一栽。沈濯手忙脚乱地接住她,碰到她肌肤的一瞬间,又气又急地喊:“还不烫呢,都烧成开水壶了!”

晏宁眼前模模糊糊的,意识混沌,声音飘的很远,但她又晕又困,没几秒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什么水淋淋的东西贴上额头,然后是胳膊和手心,凉丝丝的,很舒服。

这次没做梦。

醒来时不知是几点,天光大亮。晏宁首先看到了白色天花板和悬在半空的输液瓶,一偏头,只见沈濯正守在床前。

晨曦落在他头发上,闪着细碎的宝石般的光,他逆光坐着,五官英挺深邃,脸色很臭。

沈濯头一次见有人发烧烧晕过去,快吓死了,医生过来,量了血糖血压,诊断为高烧惊厥,打了退烧药。

“烧成这样,自己也不知道?”

晏宁说:“我摸着不热。”

“因为手心都是热的,摸不出来。”

“那不能怪我。”

她额头上搭了块厚厚的毛巾,一动,歪了,沈濯伸手拿走,投一遍凉水,重新搭回去。

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病成这样,真不让人省心。”

声音太轻了,轻的像一声叹息,里面的情绪酸涩而饱胀。

晏宁忽然发现,四年前他说过同样的话,连语气也一模一样。

原来人的记忆如此顽固,像细细的火药绳,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噼里啪啦地烧下去。

晏宁扯着唇冲他笑,幅度太大,嗓子疼得一个激灵,鼻子眉毛皱在一块儿。

沈濯忽然什么气都消了,心也要化了,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刚才晏宁晕在他面前时慌乱。

他说:“先别乱动,等会儿去做几个检查。有没有舒服点?”

“有。”

她连嘴唇都没那么干了,瞥见床头柜上拆封的棉签,猜测应该是睡着的时候,沈濯拿棉签蘸水帮她擦过了。

躺了一会儿,沈濯喂她喝了杯水,试**温,烧渐渐退下来了,37度4,护士来推她去做CT。

万幸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看过片子,说:“身体素质太差,体温一下子升得太快,受不了就晕了。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啊,天天熬夜,又不爱运动,年纪轻轻的身体素质还不如我们这些中老年。没事儿,回去好好休息,住院观察几天。”

沈濯这才彻底放心。

天气很好,红日高悬,但深秋的阳光已经不再暖和,空气中有一种明亮的寒冷,被推回病房时,晏宁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看见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

一夜狂风,把本就摇摇欲坠的叶子吹个干净,枝干依旧挺拔有力。

又到冬天了。

沈濯推着她往病房走:“一早上没吃东西,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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