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到他们俩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俩已经一同走过了十年,从一无所有的穷学生走到如今名利双全。当年关泽创业的时候,萧知许已经是圈内很有名的经纪人了,手底下带出过好几个大红大紫的艺人,但她还是毅然从老东家出走,陪着关泽从头再来,白手起家。
那或许是萧知许人生中最艰难也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他们四处拉投资,一起蹲在空荡荡还满是灰尘的办公室里吃十几块钱的盒饭,公司也从高碑店犄角旮旯里的小房间,搬到酒仙桥艺术区的一栋漂亮的三层小楼里,又变成一整栋广焱大厦。
当年广焱赴港上市,关泽在发言中特地感谢了一路陪伴的爱人,如此郑重的场合,他大方地诉说爱意,台下萧知许泣不成声。
秋天关泽在西边买了栋别墅,预备当作两人的婚房,并且着手准备求婚,楚浔和晏宁还为他出谋划策,贡献了不少没用的馊主意。
不过后来被并购的事情耽误了,但大家都有一个共识——从冰岛回来,关泽会向萧知许求婚,为这段十年的爱情长跑画上一个世俗中最圆满的句号。
晏宁和楚浔的感情都不圆满,她真切地希望萧知许幸福。
现在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萧萧,”晏宁给她倒了一杯威士忌,自己也舍命陪君子,一饮而尽,“都会过去的。”
萧知许把脸埋在她颈窝,絮絮地说:“我以为我不会再哭了,起码不会哭成这样……但我好难过,阿囡,你和沈濯分手的时候也这样吗?”
“嗯。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那也是一个冬天,晏宁离开的很急,坐船渡港,回深圳,行李只有一个包。船刚从码头离开,晏宁就开始哭,一辈子的眼泪都洒在海上。
她也以为她不会哭的,他们做了所有的努力,但是走到那个时间节点,除了分离别无选择。
晏宁接受一切命运的安排,可整个人还是无可抑制的被哀伤吞没了,哭到晕船,到深圳蛇口,吐的昏天黑地,仿佛在旅途中死了一次,回到大陆重获新生,但她灵魂里的某一个部分,永远留在了香港。
“阿囡,沈濯是个好男人。”萧知许捧着晏宁的脸,“虽然我不同意你谈恋爱,但沈濯是个好人。关泽他……”
她没说完,又伏在晏宁肩膀上哭起来,身子一挫一挫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你们在一起吧,老天爷,总要有人幸福。”
沈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可他们也只能这样了。
晏宁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星宇是不是很有钱?”
萧知许重重地点头。
有钱。现在四九城里最有钱的影视公司,每天不计其数的本子往星宇里递,渴望能得到他的青眼,星宇指缝里里漏出来的一点儿投资,就够一个剧组十分富裕地拍完整部戏。
“但他只是沈家最边缘,最不起眼的产业。”晏宁很平静地说,“谁也不知道沈诚明究竟多有钱,除了占据大半个香港的商业版图以外,他其实还在国外做石油生意,有很多油田的控股权。”
晏宁摸着萧知许的脸:“如果你是沈濯,你愿意放弃这些东西吗?”
傻子才会,萧知许想。
“他想娶我,就必须放弃这些。”晏宁又倒了两杯威士忌,分给萧知许一杯,“他想要这些,就娶不了我。”
“他……”萧知许哽住。
晏宁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等到真正站在这个选择前的那一天,彼此都难堪。”
她还想留住,她人生中春风得意的回忆,而不要支离破碎的结局。
“喝酒吧。”萧知许吸吸鼻子,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威士忌度数高,口感烈,适口性不好,晏宁很久没喝这么多酒了,最后忘了她是怎么回去的,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在小区里了。
她坚持不要司机送到楼下,要自己走进去,结果被冷风一吹,头痛的厉害,别墅区又那么大,七拐八绕的。晏宁连路都走不稳了,摇摇晃晃的,终于快到家,随意往隔壁一看,有人搬进去了。
隔壁好像空了很久了,听说业主定居国外了,怎么忽然又有人搬进来了?
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肩宽腿长,长身玉立,夜色中也能看出来,长得很不错。晏宁看不清,眯了眯眼,觉得有点像沈濯。
坏了,喝出幻觉了。
得赶紧回家。
但酒后反应慢,晏宁站着没动,等待大脑的指令传递到四肢,她又犯懒,不想动。视线中男人越走越近,她迷迷糊糊地想,幻觉还挺真实的。
一迈步,左右两条腿像在打架。
男人搂住了她,清冽的雪松香飘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