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茫云烟缠绕在溯宁身周,瞬息将她摄入塔中。
藤蔓交错,在树屋水镜中看到这一幕,凌霄仙的眼睫颤动,身形就此僵滞在了原地。
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昊天旻,语气中隐有几分不可置信:“你竟敢私取镇魔塔?!”
镇魔塔是神族昊天氏帝君的法器,如今趁他闭关悟道,昊天旻竟然私自取来,以借此对付溯宁。
“你便不怕为帝君问罪?”凌霄仙沉声道,袖中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连曾经的血海魔君宿殷,在镇魔塔下也要败退,溯宁保全性命的希望,实在微渺。
“这便不劳凌霄仙子费心。”昊天旻不疾不徐地开口,望向水镜中,右眼闪着势在必得的冰冷杀意。
若非取来镇魔塔,他又怎么有把握对付得了溯宁,毕竟,连身为重阳宫之主的青商都败在了她手中。
既然出手,便要做到一击必杀。为此,他不惜冒着为帝君降罪的风险启用镇魔塔。
如果能如愿达到目的,便是为诸天殿所惩也是值得的,私取镇魔塔的罪,还不至要他以性命相偿。
昊天旻看向凌霄仙,薄纱下,她的神情不甚分明,他饶有兴味地开口:“怎么,凌霄仙子如今觉得后悔了?”
凌霄仙没有说话,凝望着水镜中,不知在看什么。
她已经提醒过溯宁,将选择交到了她手中。
她原本可以不来。
如今,是她自己的选择。
真的是这样么?凌霄仙眼底噙着难以言喻的哀恸,她分明知道,以阿宁的性情,就算意识到了问题,也还是会来的。
毕竟,她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你分明知道她会怎么做,又怎么还能自欺欺人,这只是她的选择。
面纱下,凌霄仙扬起凄凉笑意,心中木然想到,事到如今,她又如何还有后悔的余地。
她咽下泪意,没有看昊天旻,只是冷声道:“我已经将阿宁引入雷泽,如今,你理应将殿下的残魂交还给我了。”
经数千载奔波,如今鸿苍残魂已然聚齐大半,只要再找回分毫,就足以达到为他复生所需。
但六界之内已遍寻不得更多残魂,直到昊天旻出现,凌霄仙才知,竟有一缕残魂为他所得。
这是鸿苍复生的希望,她不敢赌错过了这个时机,天地间是否还能找到鸿苍溢散的残魂。
这天下,不想见鸿苍复生的神族也并不在少数,意外得他残魂,只会选择将其泯灭。如果不是溯宁出现,昊天旻也会这么做。
“鸿苍身陨这么多年,竟还有仙神惦念着他。”昊天旻似笑非笑地感慨道,话中意味莫名。
他并不打算失言,毕竟在此之前,他与凌霄仙立下了天道誓言,无法违背。
不过——
掌心现出一缕流光,昊天旻拂手,那缕流光便飘向了凌霄仙。
她伸出手,掌心灵力亮起,小心翼翼地接下鸿苍残魂,也是在这时,昊天旻嘴边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要对付溯宁不错,但又怎么可能容鸿苍残魂聚齐,死而复生。
残魂上泛起血色光辉,昊天旻的身形随之消失在原地。他是答应了会将鸿苍残魂交给凌霄仙,却没有答应过之后不做什么。
已经死去的神族帝子,没有必要再活过来。
血色的光辉映明了藤蔓缠绕的树屋,浓重危机感袭上凌霄仙心头,她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她又如何猜不到昊天旻的恶意。
身周青绿光芒亮起,仿佛无穷无尽的树藤自地下蜿蜒而来,在残魂将要爆裂的瞬间缠绕在凌霄仙身周。
刺目灵光爆发,光辉所及之处,草木枯萎,花叶凋零。
参天蔽日的高树从中折断,狼藉的废墟中,鸿苍残魂为凌霄仙安然护在怀中。青绿汁液仿佛血液一般浸染衣裙,她跪坐在原地,生息微弱,却不至断绝。
只要身在雷泽,她便不会死。
正是近乎无穷无尽的生机,护持住了这缕残魂。
她说过,无论付出如何代价,她都会救他的。
哪怕代价,是她仅存的朋友——
凌霄仙脸上扬起苍白笑意,她笑着,眼泪无声坠落。
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在陷入镇魔塔的刹那,南明行渊为溯宁加持的禁制轰然破碎。
不知自何处而起的风挟裹着属于昊天氏的力量而来,发出尖锐厉啸,从四面八方织就密网,要将溯宁抹杀。
逝川回旋,伞骨震颤着,与周围涌袭的力量碰撞抵消,白龙游曳在伞面,发出低沉龙吟。
耳畔骤然响起交错呼号,听不分明究竟在说什么,暗色中涌动出无尽形貌狰狞的凶兽,争先恐后地撕咬向溯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