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后来为修行之故,他离任诸天殿,晋位上神后便避世而居,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九天地位超然。
有他在此,便是为溯宁的话怫然,这些神族也强自忍下。
白榆容色清冷,神情透出孤高之意,此时与同来神族先向玄度施礼问候。她面上不曾显露什么异色,像是并未在意溯宁方才所言,心中其实甚为介怀。
瑶谷设宴论道是她所召集,经数百年,如今九天中能得她相请的神族都以此为傲,争相前来,溯宁却言瑶谷非论道之地,让她不免如鲠在喉。
她是如何身份,敢以半神之身评断瑶谷?
白榆看向溯宁,语气疏离,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来自高位者的审视:“还未请教尊驾名姓。”
玄度皱了皱眉,他觉出了白榆话中对溯宁隐含的轻蔑。
“瀛州,溯宁。”溯宁开口道,既没有提苍穹殿,也没有提明光君。
她只认自己出自瀛州。
“怎么可能?!”听了这话,却有神族下意识开口质疑。“你不过是个半神而已——”
不说瀛州早已沉没,她一个身怀人族血脉的半神,如何能入瀛州门下!
玄度脸上已经不见寻常惯有的温和笑意,他上前一步,沉声道:“阿宁与我同为瀛州门下。”
这……
在场神族对视,面面相觑,似乎不怎么愿意相信这一点。
玄度冷眼扫过在场神族,语气难辨喜怒:“还是说,诸位以为,本君也不是瀛州弟子?”
白榆与众神族当然不敢对他的话有所怀疑,只能面色僵硬地向溯宁见礼,大约是自恃修为与身份,举止颇有忍辱受屈之感,看得溯宁想笑。
过了这么多年,原来这些神族的高傲还是一脉相传,不见有什么变化。
溯宁从前也曾着意掩饰自己出身,以获取神族认同,但后来她才明白,无论她做得再好,她永远也不会是真正的神族。
好在她明白得不算太晚。
溯宁不在意这些神族的反应,但玄度看向她,又看向面前神族,心下陡然生出许多不平。
他为溯宁感到不平。
不只是为眼前,还是为许多从前之事。
如果溯宁身上不是流着人族的血,明光氏不会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她不必只靠闻听各族大能传道,摸索修行。若她身上不是流着人族的血,以她为苍穹殿立下的功劳,没有神族可指摘她任掌御令之位,认定她不配明光君之名。
神族轻蔑溯宁,并非因为她能不配位,只是因为她的出身。
这何其不公——
玄度忍不住想。
因为他的态度,哪怕白榆心下对溯宁瞧之不上,此时还是抬手请她入内。大约是太久没有做过这样虚与委蛇的事,她语气中控制不住地泄露了些微情绪。
“你们的道,太无趣,不必与我论。”溯宁带着些漫不经心开口,并不在意因为她这话脸色骤然难看许多的神族。
神族生性高傲,何况白榆这等因出身与资质诸事顺遂,从未受过挫的神族。她向来为自己的道法而得意,此时听了溯宁的话,心头怒起,也不顾玄度还在场,掌心灵光亮起,冷声向溯宁道:“那便请尊驾指教一二!”
“住手!”
见此,玄度连忙出声喝止,但地面已经有无数藤蔓破土而出,交缠着卷向溯宁,要向她吞没。
白榆以为玄度此举是想维护溯宁,却不想正好相反,他出言阻止其实是为她。
连已经晋位上神的琢玉都败在溯宁手中,境界还不及上神的白榆又怎么可能是她对手。
只是妙曦的生辰才过两日,消息也就还来不及在九天传开。
溯宁抬眸,如巨蛇狂舞的藤蔓便顿在了空中,瞬间生机散尽,枯萎凋零。
白榆瞳孔微缩,心下觉出不妙,指尖牵引灵力,手势变幻,想守住周身空间。但防御还未成形,溯宁抬指,她的术法便从破绽处崩解。
指尖向外,白榆便为难以违逆的力量逼退,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便撞上了崖上山壁。她脸上有羞恼一闪而过,起身还想动作,却被困在原地,只剩一双眼睛还能转动。
眼前情景显然让前来瑶谷论道的神族都觉措手不及,他们着实没想到,不过呼吸之间,白榆便在溯宁手下败得如此彻底。
心下凛然,在场神族都戒备地看向溯宁,她未曾在意这些目光,向白榆道:“要与我动手,还需你后稷氏的老不死们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