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如此,才能将云犀泽发生的事无声无息地掩过。
因勾陈氏有意封锁消息,不说九天,就连勾陈氏族中知晓溯宁现身云犀泽的神族都有限,为的无非便是不令事情传开,失了勾陈氏的声威。
但如今因为溯宁出手相阻,此事终究还是为前来明光氏赴宴的各路仙神所知,让勾陈氏的打算落了空。
或许不过数日,九天便会尽知勾陈术在以秘法取明光氏七山十二泽后,反为溯宁剥离了珍珑局,以此贺身为明光氏少主的妙曦生辰。
这简直是在勾陈氏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让琢玉如何能不恼怒。在晋位上神后,她几乎已经不曾感受过这样的怒意。
上神之尊,自是难有不遂意的事。
抬眸看向溯宁,她语气中混杂着憎恶与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你竟然还活着——”
目光相对,溯宁花了两息才从意识中找到了似与面前女子有关的记忆。不过在她的记忆中,琢玉尚且是少年模样。
当年只会跟在鸿苍身后,连声唤兄长的少女,如今也已经晋位一方上神。
原来三千余的岁月,是如此之长,溯宁笑了起来,显出莫名讥嘲,她开口道:“倒是叫你们失望了。”
琢玉握紧了手,时移世易,许多事都已经与从前不同,但她却好像还是旧时模样。明知自己出身微贱,却从来认不清身份,永远也不肯低下头,令人生厌。
“将珍珑局交出来——”琢玉神情愈冷,看向溯宁,眼中有霜雪暗落。
上神的威压席卷而来,如同浪潮重重拍下,即便没有直面威压,只是远观,宴上众多仙神也为之感到凛然。
溯宁的神情却不见有什么变化,重逾千万钧的压力还未及她身周便已消散,化作风温驯地卷过裙袂,她平静向琢玉道:“想要,来取便是。”
听溯宁如此说,琢玉身上气息也因起伏的情绪而不稳。
她以为如今还是从前么?!
如今九天之上,已没有鸿苍帝子,没有声威煊赫的苍穹殿,更没有可庇护于她的瀛州——
“明光溯宁,如今已不是三千年了!”琢玉冷笑道,她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需要她来教导的勾陈琢玉么!
上神之下,皆为蝼蚁,即便她曾有上神之下第一的实力,但终究也不是上神。
半神血脉有瑕,怎么可能晋位为上神。这世上许多事,生来就已经注定了!
她若交出珍珑局,便也省却了自己动手,让她落得当众难堪。
溯宁掌心接住珍珑局,自穷奇上起身,向前踏出一步。
琢玉目光随之投来,溯宁却没有交给她的意思,语气显出散漫意味:“那便让我看看,这三千余载,你有如何长进。”
琢玉上神,竟与这明光君是旧识么?有敏锐者心下暗道。
随着溯宁这句话出口,琢玉眼中有冰冷寒意流淌,局面顿时变得紧绷起来,有一触即发之势。此时身在明光氏云海之上的仙神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中惴惴,不知事态将会如何发展。
难道这位明光君当真不惧上神威严?
从她敢自勾陈氏神族体内剥离珍珑局来看,或许真是如此。但直到此时,宴上神族仍然少有认为她能与琢玉这个上神抗衡。
见此,灵霜不由看向了身旁站起的鸣微,不出她的意料,他正紧紧盯着云海上方,身形如同绷紧的弓弦,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只要明光溯宁在,他眼中似乎便再也看不见其他,灵霜垂眸,神色微黯,却也做好了阻止鸣微的准备。
他如何能与上神相抗,她又怎么能让他开罪勾陈氏,令凤族乃至羽族都受到牵连。
琢玉面色沉郁,也无意再多说什么,伸手便要取浮在溯宁身旁的珍珑局,身上威势再不作压制,刹那间掀起无尽气浪,搅乱了灵气所化的云海,高空中随之爆发出数声尖锐啸鸣。
即便是她出手时掀起的余波,也令许多境界不足的仙神识海中传来刺痛,心下惧怖,到此时,他们方对上神所拥有的力量有了切身体会。
风卷起垂落的长发,面对上神威势,溯宁神色不见有什么变化。她抬手,掌心灵光亮起,两道力量隔空相撞,爆发出能令天地变色的巨响,磅礴力量下,即便是仙神也难以神识探知其中情形。
力量不断消湮又新生,见自己竟不能以灵力压制溯宁,琢玉神色变幻,多了几分惊疑。
这怎么可能?!
她运转力量,瞬息有无数术法在溯宁身周爆发,杀机交织,溯宁心念转过,便有翻滚的云雾将术法吞没,在无声无息间绞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