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原点点头。
这次渐渐习惯丸井的速度后，第一个突破的是太一，他用翻滚救球的姿势相对完美地卸除了网球的攻势。
接着是近藤，面对近身的发球，他往前一步压低重心，用垫球的姿势将网球弹了回去。不过自己也摔了个屁股墩。
“掌握了关窍和舒适的接球点，接下来会顺利很多。”大原一面看场上的表现，一面翻看桃井记录的数据。
另一边，灰羽悄悄溜到幸村身边。
幸村早就发觉了这位同校学弟，单手抱着网球拍面带笑意地问：“有事？”
“嘿嘿。”灰羽笑得腼腆，“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前辈。”
“关于网球？”
“是。”灰羽指指隔壁球场，“我看他们在两边击球，感觉突然有时候节奏会加快，然后对面就被打乱了。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
幸村认真起来，专注观察了一会儿，对灰羽解释道：“底线拉拍，你所说的突然加快节奏是因为两种技巧。”
“一是抢上升期。”幸村比划网球反弹后的弧度，“一般我们选择击球点，是在网球反弹后曲线的最高点。这个时机网球会有一瞬间的停滞，拍击最舒服。也会稳妥地选择在下落期击球，好掌控。”
“抢上升期，也就是在网球反弹后到达弧度最高点之前就击球。而对手是按照「最高点击球」的这个节奏去预判你的反击。达到感觉节奏突然加快的效果。”
“喔——”灰羽听得认真。
“另一个技巧是，削减引拍动作。”幸村做出击球的准备姿势，引拍。
“一般的网球选手都有自己舒适的引拍，通常这个动作比较完整，发力完全。”
“在交手过程中，你的对手会习惯你的引拍动作，根据你的动作预备启动、做出判断。如果突然把引拍时间压短，”幸村的挥拍比之前简练许多，“那么对面会错估你的击球节奏，让他自己的思考和身体反应出现混乱。”
“一般而言，引拍的时间当然越短越好，更有隐蔽性，增加对手的预判难度。不过实际上我们都需要在速度与个人舒适度、发力完全度之间进行取舍。”
“喔！”灰羽若有所悟，沉思着摆动左臂。
“辛苦大家了。”
“辛苦了！”
一行人陆续离开网球场，丸井走到幸村身边，望着排球队员们的背影。
“都挺厉害的。”
幸村反握网球拍柄，夹在腰侧，“他们会成为胜者。”最后的胜者。
“我也有这种感觉。哈哈。”
平淡下的期待一直持续到预选赛的前几天。晚霞斜映。
“训练结束，大家辛苦了。”
“辛苦了！”
八神叫住濑原，招手。濑原愣了一下，朝他走去。
“你的这些淤伤怎么还没褪？”
濑原坦言，“不知道。”
八神轻轻捏了捏他手臂上的伤，“有没有痛感？”
“有点。”
“肌肉紧绷的时候，有没有僵硬感？”
“嗯……有点。”
“……”会影响状态吧？八神转身，“你跟我来。”
“大原老师，借一下会议室。”
“哦，用吧。钥匙放办公室就行。”
进入空荡荡的会议室，八神和濑原相对而坐，他从包里拿东西，一边说，“外套先脱了。”
濑原乖乖照做，由着八神给他抹药膏。
浓烈、不那么好闻的药味在会议室里飘散，给人莫名的安心感。濑原没有看八神怎么抹药，只是盯着他有点疏于打理的黑发。
很安静，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混乱」的心跳。但是心里充斥的情绪并不是「害羞」。
是难过。难过得哽咽着几乎无法呼吸。
“我上个周末回家，爸爸妈妈都在家里吃饭。”濑原的声音微不可闻。八神应了应，没有停下动作。
“他们……”
濑原咬一下牙，吞咽堵塞在喉咙里的空气。
“发现我额头上有淤青。然后，”濑原嘴唇颤抖，脸上不知是哭是笑，“他们说：下次注意。”
没有问缘由，也没有亲子之间该有的「多余的关心」：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真是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
什么都没感受到，他们就像看到平时路过的行道树，发现：诶？今天树上多了道划痕。
然后不再关注。
他国中在排球部那段短暂的时间，他们没有一次发现儿子身体或者精神上的异常。有时候濑原想，哪怕他们随口问一句：你的零花钱花这么快，都去哪了？他就能趁此倾诉，彻底摆脱。
什么都没发生。
随着第一滴眼泪掉落，濑原抽回手，伛偻着坐在椅子上埋头哭泣。不是撕力竭地的大哭大喊，默默的流泪抽泣更叫人心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