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献和凌王接触不多,但听说他擅长书法,京中不少官宦子弟都以临摹他的字帖为荣,瞬间又领悟了凌王的意思,吩咐官兵,“还不快挂回去!”
官兵赶紧重新架起梯子,把招牌挂回了原位。
时暮心满意足,看着一身宝蓝锦袍的男人,看得怪顺眼的。
时献有意讨好谢意,赶紧又躬身:“臣要向殿下启禀一件事,这逆子身为大夫,私自为妇人堕胎,违背《医士六典》,还请殿下示下,该当如何处置?”
时暮只盼着谢意狠狠教训时献,没想到这人思索了片刻,淡淡开口:“这是太常寺的职责,本王一介闲人,也不好掺和,听凭时大人处置吧。”
时暮:……
这必不是我男人!
既然凌王这样说,时献也不用再推辞,赶紧行礼,“谨遵王爷令旨。”
转过视线,看着时暮宣布,“你德行有亏,太常寺上下已商量过,不许你再在东西两市开设医馆。以后,你该当反省自身,改过自新,修身养德。”
时献洋洋洒洒说完,一顶蓝布轿子停在医馆前,人还未现身,先自其中传出一道苍老却雄浑的声音,“既然不能继续在东西两市开馆,那便来太医院行医吧!”
第58章
所有人皆是神情疑惑,只有谢意从容不迫,似一切尽在掌控。
轿中人掀帘而出,是一位须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伯,按惯例先给谢意行礼“殿下”,才用有神的双目注视时暮,重复,“太常寺既不准你在东西两市行医,那便来太医署吧。”
周围一片哗然。
“时大夫医术精湛,妙手回春,若是不能在东市行医,是我们东市百姓的不幸,但若是东西两市皆不能行医,便是沂都的不幸!”
“可这老丈亦是信口开河,来太医署?太医署可不是菜市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不知这老头是什么人,竟敢讲出这般狂妄的话语。”
“他还能是太医院院判不成!”
刚议论到这里,就见时献对老丈拱手行礼,“朱院判?您怎么会来此地?”
太医署院判虽然只是和太常寺少卿平级,但这天底下,谁吃了五谷不生病,谁不会去求太医,就像时献家中的嫡子时仲,现下也只是靠着太医院的药物勉力维持。
因此,太医们一向都很得敬重,更何况是朱院判这样的名医。
周围众人顿时惊掉了眼珠子。
“完了,他真是太医院院判!”
“这位便是可开金盒,为人剖腹治病的朱院判?难怪他会说出让时大夫去太医署行医这样的话!”
“朱院判竟亲至这梅花大街上小小的时暮堂,可见时大夫医术了得!”
时暮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那天前列腺炎,自己给他做指检的老伯么?
他是太医署的朱令院判?
难怪那日,他说自己朝中有人要举荐自己去考甲级考试。还提议让自己和他学一手剖腹取胎。
自己怎么回答得来着?
朱令院判怎么教得了我?
虽然是实话,但多少有点尬。
朱令今天其实是准备用自己太医署院判的身份,亲自再来请他一次。
如果单凭有毒菌蕈的治疗和时疫方子,还不至于让朱令做到这一步。
让他坚定要将这小哥儿带进太医署,是在遇到那位名叫苟旬的医士后,听说一位东市的哥儿大夫为丢失脉搏的濒死产妇完成了剖腹取胎。
那哥儿大夫正是姓时,名暮。
他一身医术固然出神入化,但他以哥儿之身做到这般,更是难能可贵。
此刻,朱令想得甚至不是收他为弟子,而是向他请教一番。
谁知,轿子刚到前方,朱令听到的便是那句,“太常寺上下已商量过,不许你在东西两市开设医馆”,只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太常寺上下,烂到根里了!
此刻,看时献的眼神都是明晃晃的不屑,冷哼一声,“老夫来此只为亲自做保,请时大夫进太医署!”
时献又似被施了定身咒,愣在原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庶子不但替凌王看过诊,还让一身铁骨,从不奉迎的朱令亲自来请?
他今日是来狠狠教训这庶子的,竟然接二连三受挫。
但时献此人,心机深处,文雅一笑道:“没想到朱院判如此认可犬子的医术,实乃犬子之幸。”
众人注视间,他又话锋一转,“但这样一位小小的乙级医士,直接进太医署,可不符合太医署的规制。”
朱令吹动胡须,怒道:“本朝有规定,院判每五年可亲自举荐一人进入太医署,怎会不符合规制!”
太医署确实有这样一条规制,甚至,这还是朱令自任院判后,第一次举荐大夫进太医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