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自己在路上偷偷滴血做标记的事,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不过事已至此,何秋月也没什么好怕的,她现在就像一条案板上的鱼,无论怎样也都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
“方才照顾你的是那莎,像她一般机灵的奴隶还有很多,而且都很喜欢中原文化……”
“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耀州不是安身之所,若你愿意留下,仍旧可以和家人一起开店授课……”
“也许我会在两方交好之时来此。但现下家国危难,我虽不能征战沙场,也定不会明知敌方居心叵测,还为了一己私利在此苟延残喘。”
也许是她的错觉,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蓝眸中竟暗了一瞬,还没等她看清,却又立刻恢复如初,仿佛那只是火光跳跃的虚影。
帐外狂风四起,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在帘上,仿佛想为屋内对峙的两人敲响战鼓,抑或是提醒双方鸣金收兵。
风骤起又骤散,须臾间被吹得烈烈作响的帘布安静下来,屋内又恢复了刚才的一片死寂。
“你先在此养伤,我再给你三日时间考虑,北疆从不留异心之人,还请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后,完颜诚就转身离开了,脚步越来越急,似乎忍着强烈的怒意。
见他一走,那个叫那莎的小姑娘才又掀帘而入,手上端着一个木质的小食盘,上面规规整整地摆着精巧的点心,其中不少连何秋月都没见过。
“你哪来的这点心,可千万别是为我偷的,那可万万不能吃!”
那莎一边小心地将托盘放下,一边慌乱地摆着手,“不是偷的,是二公子特意让我拿的”。
言罢她挑了块杏仁酥模样的递到何秋月手里,略有不解地小声询问。
“姐姐,二公子从未主动给谁吃的,想必是极为喜欢你的,你可不可以别再惹他不高兴了?”
何秋月咬了一口点心,又塞了块山楂饼到小姑娘手里,才配合地往下问,“否则我会被杀掉的?”
前一秒还满脸兴奋的小姑娘,一听这话马上红了眼圈,晶莹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吓得何秋月赶紧边擦泪边安慰。
“不哭了,不哭了。姐姐逗你玩的,咱俩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过,姐姐怎么舍得离开呢?”
娇小却覆满老茧的手紧紧拉住她的衣袖,那莎突然一下钻进她的怀里,声音中仍带着哭腔。
“姐姐是第一个给我梅子的人,又对我这么好,我不要离开姐姐……”
何秋月心下一软,揉了揉那莎的发顶,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开始畅想起未来。
“等日后国泰民安,你便是我的小妹,咱们一起开店赚钱,一起吃美食赏美景,好不好?”
“好!”
虽然数着沙漏过日子,但人生无不散的宴席,等何秋月可以下床自由活动时,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第三日早晨,照例喝下一碗混着不知名草药的糊糊,何秋月才牵着那莎的手,慢悠悠地出了帐篷。
抬手挡了挡刺眼的日光,刚往前走了两步,何秋月却注意到了一些异样。
在经过身边时,路过的士卒都会微微偏头,向她投来并不友善的目光。
“姐姐……”,注意到何秋月僵了一瞬的手指,那莎摇了摇挽住的手臂,仰头甜甜地唤了一声。
女孩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个士卒回过了神,毕竟是二公子亲自带回的,就算对这个外邦女子出现在军营极度不满,但终究有所顾忌。
望着几人争先恐后远去的背影,回想起刚才那冰凉刺骨的眼神,何秋月用力握了握那莎的小手,轻声叹了口气。
虽然相距不远,但北疆显然要比耀州更冷些,一路走过去,只见荒草遍地、风沙漫天,就连山坡的牛羊也只能不满地扬了扬蹄,在河边不住地饮水充饥。
“对喽,多喝些……”,放牧的夷族大伯操着一口地道的中原话,原本还满脸愁苦,在看见远处的身影时,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顾不上理会咕嘟嘟喝水的牛羊,他“噌”的跳下巨石,离老远就挥着手上的鞭子,热情地招呼着何秋月两人。
“何姑娘,好些日子不见您了
,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微笑着回了一礼,也找了块空地坐下,何秋月从食盒中取出几块点心,用帕子包好递到夷族大伯的手里。
“我这正好有些点心,您带回去跟塔洛尝尝,他是个有心的孩子,想必这几日也定不会荒废。”
一听这话,他青黄瘦削的脸上立刻焕发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