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后不断靠近的兵士,裴璇得意地甩了甩手中的刀柄,透过那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想用嘲讽的眼神凝望着埋伏在后面的那些人。
有了火药又怎样,不论此战谁胜谁败,他都早已做了完全的准备。
这帮人肯定没有想到,即使此战他们剩了,都用不了一天,他们誓死守卫的耀州土地,便会成为一片惨烈的坟墓。
那些愚蠢而又贪婪的百姓,也终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也许他们谁都不会想到,他裴璇改头换面十多年,为的绝不是表面上的权势地位。
连他爹都以为他是为了造反,说来也没有人相信,他所求的,是要粉碎这个世道,构建一个属于他心目中的崭新王朝。
在那里秩序将由他改写,不需要各种曲意逢迎,也不需要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当前一切都会被重新划分。
在那里没有好坏善恶,只分有能无能。
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尊卑贵贱,都通通见鬼去吧。
看着对面黑洞洞的枪口,裴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挥手示意身后的将士们向前冲锋。
“天佑我族,北疆必胜!”
两方的战鼓随之敲响,一时间杀声震天,兵刃碰撞响起交错的铮鸣声。
虽然北疆的骑兵英勇无畏,但有了何秋月支援的火药,耀州从开战起便牢牢占据了上风,轻松击溃了对面接连两次的集中进攻。
由于薛清安嘱咐了尽量不伤及要害,只以消灭其战斗力为目标,所以耀州士兵多将火器作为威慑,只有当对方无视警告仍要进攻时,才会用长刀与之迎战。
眼见着身边兄弟受伤无数,战马哀嚎着接连栽倒在地,雪地上的殷红不断蔓延开来,在地上形成刺眼的红河。
北疆不少士卒也更加溃不成军,试探着不断往回退,有些更是放下兵器,直接下马投降。
有一便有二,见到投降的同僚非但没有被残忍对待,反而只是放下武器被围起来,后面观望的北疆兵也放下了心,逐渐都投了降。
看着逐渐向自己逼近的刀尖,裴璇丝毫没有感到吃惊或者恐惧,恰相反,他十分从容地透过眼前的士兵,望向不远处身着白甲的薛清安。
十四年前,他父亲薛钰也是这样一身雪白铠甲,与万军丛中杀出重围,打赢了耀州保卫战中的重要一环。
而他,就因为当日风向的偏差,导致遭遇了对方早有预谋的埋伏,百名精锐尽数折损,只留下他负伤而归,而关键关口龙门关也没能守住。
经此一役,龙门关内上百户人家被屠戮,敌军的铁蹄无情地碾过无辜的百姓,而打了败仗的将军自然成为了仇恨的对象。
平日里对他亲和有加的眼中被怨毒取代,那些称赞的话语转瞬间变成了插在心口最尖锐的利刃。
裴璇从最开始的愧疚,变成了麻木,最后更加扭曲,成为了愤恨。
凭什么,凭什么他用一身的伤病换来数战得胜,不过是一时不济输了一场,他又不是没有忏悔,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又不是他想输的,那群百姓若是没有他的保护,早就被敌军的铁蹄踏个粉碎,哪里能活到这时,还敢对他这个救命恩人怒目相待,真是无可救药。
然而比起自己失败遭遇仇视,昔日好友得胜归来的安慰眼光,更让他觉得刺痛。
从前始终在他身后也就罢了,最起码他也是受人称赞的,因此能够勉强安慰自己接受。
可是现在,比起薛钰的备受称赞,他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对象,明明
是北疆那些蛮人的恶行,凭什么要都将怨恨发泄在他的身上?
明明数日之前,他还被这里的孩童亲手带上红花,在一派祝福声中起码出征,可拼尽全力的一场厮杀,怎么就换来了这个结局。
内心一旦种下了怨恨的种子,在夜以继日的痛苦灌溉下,终于生出了一朵沾染罪恶的邪恶之花。
时间回到现在,看着薛清安有些模糊的面容,裴璇扔下了手中开刃的钢刀,在一众刀尖包围中挺直了身躯。
三,二,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预想中的雪崩并未到来,耳畔响起的,竟是一声玩味又嘲讽的呼唤。
“让您失望了,叔父。或者说,称您裴璇更为合适?”
周身的血液霎时间凝固,裴璇猝然回头,果然看见完颜诚一袭黑衣站在身后,而旁边士卒手中拿着的,正是他精心埋伏的,足矣掩埋这一片的炸药。
“这些东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