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不像是气话,这段时间压在心里许久,终于忍受不住爆发出来。
“别耍小孩子脾气,”余明远只往后退了半步就站定了,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沉沉,“十年了林知睿,你现在告诉我,要我别管你?”
十年前,余明远第一次来到林家。
在来之前邹诚向他介绍了林公馆的过去,向他例数林家几代人的事迹,余明远这才知道自己即将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但他最喜欢听邹诚讲林知睿,那个即将成为他妹妹的小姑娘。
邹诚对林知睿的评价是“典型的上海小姑娘”。
那时余明远在已经上海生活了三年,就读的初中大部分都是上海本地学生。
但紧张的学习和他本身的性格原因,让他对上海小姑娘没什么具体的概念。
为了和这位未来的妹妹和平相处,他提前做了功课,上网查“上海小姑娘”的特点,得到的无非是什么被父母宠爱,又嗲又作。
他摇摇头,实在无法理解什么样的嗲和作能让它成为一个城市女生的标签。
但没多久,林知睿就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
前一秒颐指气使地问他为什么还不滚出她家,后一秒因为疑似老鼠的东西窜过,吓得花容失色,扑到他怀里抱着不放,一口一个“好哥哥”“我老老好的哥哥”,要他陪着回房间。
喜欢吃的东西娇娇嗲嗲地让他把自己那份让给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娇娇嗲嗲地要他帮忙解决。
成绩退步了,哭哭啼啼要哥哥教,和林韵吵完架,气呼呼跑到他房间,委屈的眼泪只在他面前流。
难受了伤心了,不管是不是他惹的,反正最后都要他哄。
他十八岁,她送他一万多的男士袖扣,是他收过最贵重的礼物。
有一年他姥爷迁坟,她吵着要去,他只好带她一起回老家,没想到在家里一点小事就闹脾气的小姑娘,那次懂事乖巧,一点麻烦都没给他找。
他成为她哥哥十年,她叫了他哥哥十年,他也管了她十年。
林知睿早就长在他心上了,还是最柔软的心尖,掐一下就疼得他要死要活,痛不欲生。
“对啊,十年了啊,”林知睿冷声道,“哥哥的角色你扮演得过瘾了吧?从现在开始……”
大概是心有所触,她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强忍着酸楚把眼泪憋回去。
“你姓余,我姓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簿上,你对我没有法律上的责任和义务,至于道德上,十年,已经足够了。”
“你自由了余明远。”
自由了,不用再用“林知睿哥哥”的枷锁囚困住自己。
第25章 不委屈(三章合一)
林知睿今天哭了两场, 有一场是在室外的寒风里,果不其然,头又开始疼。
她最后拦下路过的出租车独自离开, 回到江月路的房子里, 头痛欲裂,就像有电钻在不停地往里钻。
她吞了粒芬必得,吃完药, 睡了一觉起来才好受一点。
她打开手机, 林韵和邹诚都打来过电话。
艾瑞克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看房子,说有个地方特别适合做摄影工作室。
林知睿一个电话和消息都没回,她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面对任何人。
余明远在她人生中占据了太多太多的篇幅。
她成年之前和后来的整个少女时期, 都镌刻着“余明远”这三个字。
她讨厌他, 憎恶他,她也依赖他,爱恋他。
她就像她的头发,修修剪剪时没有任何感觉, 长时间不修剪还会觉得闷热恼人,可一旦连根拔去,又疼得她心脏收紧,全身都在疼。
林知睿将微信里唯一的置顶取消。
不拔掉又能如何呢?
发尾已发白, 再染色也难掩底色的灰白, 与其眼睁睁看着它彻底枯槁掉落,不如现在就拔掉,至少还能留有一个还算美好的回忆。
林知睿向艾瑞克请了两天假。
在这两天里, 她想了很多。
从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余明远穿着校服从车上下来, 到四年前看到他和陆芷接吻。
她叫他哥哥,他却从不叫她妹妹, 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林知睿”,哄她时会叫“睿睿”,难得一声“小祖宗”,道尽了作为哥哥的心酸苦楚。
他们在一起十年,不是十天,也不是十个月。
即使中间的四年,他们不曾说过一次话,见过一次面,但每一天,她都会思念他。
他们不打电话,但她往家里打电话时,会分心去辨别所有和他有关的声音,他和许阿姨的交谈,他走过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