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城知道昌江向来的做法,会把一个订单的拆分为几个部分,再分包给不同的供应商,等各个供应商完成了自己那部分,再拉回昌江做组装,或拉到某个容易出错的部件生产商那儿做试模,有问题就当晚熬夜改。这种做法其实对客户是难以交代的,因为客户认可的是昌江这块牌子,可昌江却不自己做生产,而是学美国人和日本人发展集中供应,再说,以昌江目前的规模和能力,拆分到供应链条上做生产也很容易出问题。一件事有两个面,有不好的,也有好的,就是在这种条件不是多完善的情况下选择供应链供给,所以昌江的技术团队很强,出了什么问题能快速反馈,这种流程上的强大,就是在这一次次的点灯熬油中锻炼出来的。
尽管这样会导致管理分散,成本增高,但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密客户信息,不让这些制造供应商们知道国外的客户情况,他们还是坚持做这样麻烦的事,目的就是以防有“聪明人”跨过昌江,直接联系国外的客户。
在这种前提下,昌江就会无限压低供应商的报价,之前罗四桢抱怨昌江把他们这些小厂的利润都压榨完了,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现在又到了周长城所代表的新云城,昌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方法。
周长城和郭顺从前都是做这种订单文件的好手,在昌江部门权责不清晰的情况下,这两人不论是流程管理还是设计,或者是报价,甚至是生产,都会涉及到不少工作,尤其是周长城,对昌江的这套做法是很了解的。
果然,如去年拒绝周长城的那个旧同事所说的,周工一下子就能推算出昌江能赚多少钱,他心里有一盘账。今年以来,不少原料厂的成本上涨,新云城光是给他们本身的供应商付款就头皮发麻,这些涨价成本都是要转嫁到实际购买人身上的,昌江如果还是用这种报价模式,那供应商的利润率就会被压到百分之十以下,而这种分拆的订单总数额又不大,老罗抱怨得没错,真是只赚了个开机费,或几千一万块,实在没必要接单。
“周总,怎么样?”叶益豪认为周长城还是很愿意接他们订单的,因为昌江单子多,要是真接上了,就能源源不断地外发。
周长城没有直接回答,如果是去年,新云城没有更多选择的情况下,他肯定会接,至少先让机器跑起来再说,但是今年有了董孝武的订单,他已经没有那种迫切感了,尤其是看到上面还有用料实验要求,他就更不愿意接这个订单。
合同当然不可能一日就签成,周长城和魏振汉聊了几句生产方面的情况,沉吟之后,说道:“叶特助,我们要回去协商一下报价的情况,过几日再回复贵司。”
叶益豪不意外,让他尽管去。
回去后,周长城和郭顺两人拿着那叠报价单,都笑了,昌江没有变化,但是新云城已经往前走一步了,他们也没有多细致的讨论,而是在机台费、人工费和原料价格上往上调整,至少把利润率拉到百分之十六,才报回给昌江,反正昌江的采购很强势,总会压价的。
果然,昌江那头接了这个报价,又没有了回复,估计又要冷处理,周长城这回都懒得去问,百分之十六的毛利都做不到,那还有什么好谈的?还不如去广交会多找几个客户,新认识几个人。
过了一两个月,这件事很快就被好事的同行传开了,不过话题拐了十万八千里远,大意是说昌江出来的周经理和老东家闹翻了,眼高于顶,现在昌江出来的订单都不接了。
事情传到周长城的耳朵里,他真是哭笑不得,现在新云城跟昌江相比,还是蚂蚁和大象,他何德何能可以得罪昌江?但这种无稽之谈的谣言,只要周长城不回应,很快就会过去。
但是昌江那头倒是乱了一阵,因为不止新云城拒绝了他们的订单,好几个在附近经常合作的供应商也在陆续拒单,不是人家不想赚钱,是昌江压价实在太狠了,大家都有脑子能算到这个价格的,利润一低,那不就不接单了?
当然,其中也有周长城提高报价的理由在里头,现在的周总和昌江闹翻的概率很小,不合作肯定就是价格谈不妥,周总会算数,他们也会算数,不然有单谁不想接呢?估计那几个小厂的老板也不想再忍了,做不了昌江的生意,难不成还做不了其他的?大把的机会!
周长城后来也听说了这件事,昌江这样,人家迟早不跟他们玩儿的,原来他代表昌江的时候,自然对下游供应商有议价优势,但现在自己也处在下游,他就不想如此被动了。
听说东莞和惠州还有供应商愿意接昌江这种压低了价格的外发单,但在不同的城市,就意味着昌江在物流和人力方面会更花时间和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