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家,江曼和葛宝生吵起来,郑婆婆总是站出来胡插一脚,不管什么是非对错,总说是葛宝生的不是,总说男人就该让着女人,根本没道理可讲,葛宝生很头疼,又不能对丈母娘撒气。她们母女团结同心,联合起来对抗外人,他就是那个外人。
“她是我女儿,我是她妈,妈向着女儿还有错?”郑婆婆梗着脖子,不认为自己和江曼有任何问题。
可江曼心里是知道的,葛宝生说过好多回,他们两口子床头的事,没有必要跟妈说太多,有时明明是很简单的夫妻争执,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可再小的事到了长辈那里,又变成了一桩要拿出来上纲上线的大事,也不利于夫妻感情,偏偏江曼不想认错,知错也不想认。
葛宝生看了眼一脸“你错我对”的丈母娘,隐隐带着点不屑:“妈,你也别倚老卖老,之前大嫂二嫂容不下你,就因为你成日盯着人家夫妻,跟盯着贼一样,人家受不了你,才把你推给江曼的。”
郑婆婆之所以跟着江曼这个女儿,就是因为跟两个儿子的老婆处不下去,无端被女婿给揭了面子,拉不下脸来:“哎哟我的天爷啊,你听听你说的这些话,还有良心吗?我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给你带孩子,这条命都要给你们两口子了!你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好好好,我不在你这儿待了,我明天就回老家去!你这个不孝顺的啊,亏我当初那么满意你,以为你是个大学生,素质跟其他人不一样,日久见人心,没想到你竟是个白眼狼!当初还不如让我江曼回村里找个男人嫁了!”
郑婆婆这类人,有一定的优点和好处,但作为家人,一旦发生矛盾,是很难沟通的,人家跟她说长辈不要太过涉及晚辈的婚姻相处,她硬是要说小辈不孝顺,人家说东她说西,拉拉扯扯,就是不愿意正视实际的主要矛盾。
亲妈被丈夫这样说,还闹着要走,江曼不同意了,她本来就不是柔顺的性格,今天去接葛宝生,已经是她能释放出来最温和的一面了,立即揽住妈妈肩,仰头对葛宝生说:“我今天就不该去把你接回来,就该让你在收容所关三天,就该让人把你遣送回老家去!让国家来教育你!”
她说这些话,全然忘了当初自己被关进去时,葛宝生是如何焦急搭救她的事。
“那你就别来啊!谁让你来的?”葛宝生也明显被惹怒了,总是这样,总是两母女一起上阵“杀敌”,他几乎是吼出来,“昨晚我就开始打电话叫人来赎我,一个电话都没敢给这么骄傲的你打!就怕你说我活该!江曼,你不就是看不起我,不就是看我赚不到钱,不就是觉得我很失败,不能让你跟彭颖之前那样当老板娘吗?你嘴上说不介意跟我吃糠咽菜,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吗?”
隐秘地想是一回事,但被丈夫这样兜口兜面地说出来这种虚荣心,又是另一回事,江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碎牙齿,眼中噙泪,她也顾不上郑婆婆了,放开她妈,指着葛宝生的鼻子说:“葛宝生,你说这些话,究竟还有没有良心?在广州的这几年,你不着家,是我顾着家里的长短,你没钱,我也没硬要你拿出来,你现在还说这些话来冤枉我!”
“你现在嫌我没钱?原先我在广州上班,你在老家,我月月寄钱回去,把你家两个哥哥娶老婆欠的债还清的时候,你怎么又不嫌弃?”葛宝生也是疯了,都开始翻起旧账了。
江曼瞪大眼睛,越是心痛,越是不能哭,她是不会倒下的,她是好强的人,她在婚姻里的个人自尊,超越了夫妻关系:“你就是挣不到钱,就是没有用!话再难听,也没说错你!葛宝生,你看看我们这个租房,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连台黑白电视都没有,我说了几回,要买台电视,不然澜澜总要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你听不进去,就敷衍我再说再说。”
“你知不知道,澜澜每天下午都跑到邻居家里去,隔壁小孩根本不让他进屋看电视,澜澜就这么点个儿,”江曼在自己身边比了一下高度,“他次次都要踮起脚尖,趴在人家窗户边上看电视,人家还要把窗帘关上,不让他看!但是每天晚上我带他睡觉,他都要兴奋地跟我讲在邻居那儿看了什么动画片!”
“葛宝生,你也是澜澜的爸爸!你也读过书!你能不能从那个当大老板的创业梦里稍微醒来看一看你儿子和你妻子,他们真正需要什么?”
葛宝生被江曼的话说得稍微顿住了,不论是澜澜还是买电视,江曼都说过,他确实没往心里去,因为觉得这些都是家庭小事,江曼自己处理好就行了,自己还是要顾着外头创业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