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城手上拿着个长扫把,挥了挥眼前的灰尘,转头去看:“不是我放的。”
“难不成是桂老师的?”万云放下手上的抹布,蹲下,打开这个不大的箱子。
箱子里头有个新的大信封,上头这些“给阿城和阿云”,大信封下面还有一本硬皮书、一小沓陈年旧信,不论是书还是信件,看着有些年头了,那些旧信的信封上,收件人写的都是“桂春生”或“桂裴华”,几乎都是繁体字,看邮戳是从香港和新加坡寄回来的。
咦?是桂老师的字迹和信。
万云赶紧把周长城喊过来看,把没封口的大信封倒过来看,没看出什么:“桂老师的字,给我们的,这是什么呀?”
周长城拿过来,直接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叠无记名的国债券,数一数,竟高达一万八,桂老师只写了一张字条:全数留给你们。
周长城和万云吸了一口气,现在国债券不太受欢迎,又不能兑换,这里的日期是要等到两年后才能兑,难怪他不带走,那就暂时先替桂老师保管。
“桂老师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万云把这叠国债券放在另一边,开始翻起里头的书和信来。
书是一本中法双语对照的经典《小王子》,万云翻开书皮,只见上头写了方方正正的略微幼稚的一行字“桂世基之书”。
竟是他的书!桂老师怎么把这本书留在这儿了?
在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字,看着是桂老师近年来的字迹,上头写着:
“人生,平常有时,失落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背起石头有时,抛弃石头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也有时。
——圣经旧约之传道书”
“桂老师怎么还留了本书在这儿?”万云快速翻了一下书页,里头没有笔记,也并没有折页或夹藏,于是放在一边,开始去翻里头的信。
“别乱翻,好像是按时间排的顺序。”周长城拦住万云的手,仔细看了一下,从七零末开始往下的信,他摸不准桂老师的用意,疑惑地问,“桂老师的信,我们能看吗?”
万云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愣住,犹豫了一下,但又说:“桂老师留给我们,是不是就让我们看的?不然也没必要把给我们的东西全塞在这个箱子里了。”
“先放着,我们再想想。”周长城心里也有几分波澜。
之前他们总觉得桂老师的过去神神秘秘的,又不好追问长辈,可现在桂老师把过去都摊在面前了,周长城和万云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有勇气拆开这些旧信。
第172章
周长城和万云对着桂老师的那箱子信,讨论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连夜拆开,实在也是充满了好奇心,他留下这些,大概也是想给他们一些交代,这些年大家互相陪伴照顾,要离开了,还是没讲清楚,有些陈年旧事,就到了揭蛊的时候了。
桂老师离开广州前,偶尔在书房里整理东西,万云还见他拿了个铁盆烧信件,估计思来想去后,最终还是留下了一些,他们看的过程中,发现这些信也不是全然齐整的,有些长有些短,有些明显后面还有,但就是断掉了。
不管了,先看了再说吧。
最上面的是一封1979年末的来信,信封上盖了六个“已审核”的章,章上面还有审核人的签字,那时候大运动刚结束,但仍是对外的态度仍是敏感的,跨越国界的来信,均要过审核这一关,最终才能到私人的手上。
1979年12月,来信人是桂裴清。
大哥:
见信如唔。已经有近十年未曾写过信,实在想念得紧,字迹纷乱,请勿见怪。有亲友从广州来港,听闻你已经返回海珠,政策上也有所松泛,我立即写信来问候,大哥,身体一切可都好?吃喝过得去吗?二哥处我已致电去告知,他亦欣喜,我们都期盼与你再有相见的机会。
大哥,我这里一切都好,请勿记挂,铠同和孩子们也问候大舅父好。
原本想着,如果能再有机会写信,定然有千言万语,可真正提笔,却发现一切都不知从何说起。纸短情长,实在不如一见。哥哥,若有希望,恳请来港一聚。
赵心乔,大哥,请原谅我这样连名带姓称呼大嫂,而实在是,我不愿意再称她为大嫂。
七五年下半年,赵心乔带着世明前来投靠我,此前,世基在我处已经住了一年有余,他们母子三人在我处团聚。
铠同的生意大多在越南,但越南连年内战,华人遭排斥,家里经济亏损严重,我们仍咬牙送世基世明二侄上学,赵心乔则在家中料理家务。
去年三月,赵心乔在茶楼与欧阳雄业相遇,不到两个月,便决意要嫁予他,成为他第三个老婆,还要带世基与世明二侄投靠欧阳,一同前往马来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