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墓园的管理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她不禁惊叹。
放下手里的白菊,姜绵蹲下身摸了摸碑石。
“爸爸,妈妈,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们,你们一定不要恨我。”
“我去俄罗斯上学了,那里的冬天很漂亮,我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过得还不错,你们不要担心。”
“对了,忘了跟你们说,我现在已经开始工作了,在医院,像你们曾经希望我的那样,做了一个有出息的人。”
说到这儿,姜绵开始哽咽:“爸爸妈妈,我刚刚做了一个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决定,要是你们在就好了……”
她再也讲不出话,伫立在寒风中默默掉泪。
就这样低头站着,任风揉碎长发,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走来一个头上戴着手电的老人。
那老人看见了她,亮起灯光往姜绵脸上照了一瞬,随后竟嘶哑着嗓子同她打起了招呼。
“欸?小姑娘,你哥今年怎么没来?”
第72章 醉酒 “你来接我了。”
莫名其妙的一位老先生,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姜绵睁圆眼朝他看过去,在心里暗想,这天色昏沉, 他是不是认错了人?
但想了想,她最后还是很有礼貌地朝人说:“抱歉,您应该是弄错了。”
见她这样说, 老人愣了下,然后笑着点头:“那应该是我搞错了。”说完便从她身边佝偻着身子离开。
姜绵在这时候看清了他衣服上的logo,不知怎么,她鬼使神差竟开口:“老人家,您是在这里工作吗?”
她不是想闲聊, 她现在也没有心情闲聊, 只是忽然就想把事情弄明白。
“是啊,我晚上在这里守陵,已经干了快有六七年了。”老人对着她憨笑,“只有这里要我啊。”
六七年, 是很久的一个数字了。
足够记清楚一个坚持不懈的人。
姜绵声音倏而有些发抖:“您刚刚说的那个人, 他长什么样啊?”
老人“哟”了一声,回忆起来:“那小伙子个子很高, 又瘦瘦的,长得蛮英俊的。”
“姑娘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我就说我不可能搞错。”
这儿位置本就偏僻,平时根本没几个人来,就连祭祀节气都少见人,哪些人来只来两三次他都能留有印象。
别提一个本身就惹人注意的人,年年来,就守着那么一块儿地方。
指甲快嵌进掌心, 姜绵觉得周围空气稀薄,令她难以呼吸。
缓了几秒,她牵了下唇角,问:“那您还记得,他来的时候都干些什么吗?”
这谁能不记得,老人记忆深刻。
他也是被那年轻人吓到过的。
“记得,他每年这个时候都来,一来就先打扫起周围,等收拾完了就在这墓前面静静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站了有一会吧,他就在你现在站着的地儿坐下来,手里捧着个盒子,后来我装作不经意经过时看见里面装的全是饺子。但他也不吃,就这样望着天空,像是在等什么。”
眼底隐约有晶莹,她听见老人继续说:“后面几次面熟了,在外面天寒地冻跟他聊过几句,我问他跟墓主的关系,家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摇头说不是,说他们有个女儿,在国外读书很有出息。”
所以他才会一上来问那样一句,他下意识觉得应该是这家的女儿读书回来了。
姜绵最后问了一句:“他来待多久?”
“一整夜。”天亮了才走。
老人走了,姜绵不再讲话了。
她在那儿站了很久,突然间放下所有,脚一软坐了下来,抬头望天。
你在等什么呢?
你在看什么呢?
她望着一片黑寂的天空,那里找不出她的答案。
找不出,她就一直盯着,盯到眼睛泛酸也不移开。
数不清过了多久,她只是有些难受地眨了下眼睛,下一秒再睁开眼时,风景骤变。
色彩抢占了黑夜,绚烂之花开在上空,一幅接一幅占满视线,空前绝后的热闹。
那是从离开这几年到现在,姜绵第一次嚎啕大哭。
无数个睡不着的日日夜夜,她痛恨自己没出息,被这些事情反复牵扯情绪。
直到现在,她痛恨自己,薄情寡义,坏得透顶。
再后来,姜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墓园,头顶的热闹还没散尽,她觉得头重脚轻。
站在有些冷清的马路边想打车,有一通电话先接入。
是程渡的,她接了起来:“喂?”鼻音有些重。
对面愣了会儿,“你怎么了,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