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过去的会试舞弊案,以及害得范明冶丢了半条命的那封家书,裴武帝瞬间没了底气。
赵晴云还在不停地抹眼泪。
裴武帝忙转过身去哄她:“婵儿莫哭,范爱卿他并非有意如此,他老眼昏花识不得你,实属正常,朕识得你……”
赵晴云见裴武帝只是嘴上说说,并不肯为他处罚范明冶,心中一时更为恼火,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范明冶冷眼瞧着他们二人一个委屈抹泪,一个甜言蜜语的哄着,心中的无名之火蹭蹭往外冒。
“皇上说得没错,是臣老眼昏花,比不得皇上您火眼金睛。”
说罢,也不等裴武帝回话,更不怕触怒他,转身拂袖而去。
裴武帝想挽留,却没来得及,心情瞬间也变得十分糟糕。
他看向还在抹泪的赵晴云,不耐烦道:“回去吧,多大点儿事。”
赵晴云:“……”
该死的!都怪范明冶这老不死的丑东西!
范明冶前脚从皇宫离开,后脚京城百官就知道了他“复活”的消息。
朝野众人或是哀叹,或是惋惜,却都没敢再有动作。
会试舞弊案才刚结案,想来裴武帝正是对范明冶感到亏欠,这时去招惹他,无异于死路一条。
范明冶还活着,盛阳书院……怕是挡不住了。
收到消息的裴雯很是惋惜,本想着借此机会将他彻底铲除,可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玩意儿,竟如此命大,坠入武定河里还能活着回来。
好在所有的线索都早已清理干净,哪怕再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他身上。
眼下最为紧要的事,是赶紧找机会澄清他的名声。
该死的宋蕴!可恶的宋柏轩!敢玷污他的名声,这对父女死不足惜!
近来裴凌接了抄家的任务,接连打击他的党羽,这让裴雯心中窝了不少火气,他只能尽可能的低调行事,还花大把大把的钱财行善。
可惜不论他用何等手段,名声都没什么起色,反而弄巧成拙。
裴雯不得不偃旗息鼓,暂且歇了洗清名声的心思,接连数日闭门不出。
恩科定在五月,正是端午。
宋柏轩潜心念书,除了偶尔逗弄小外孙外,再不理外头的事,成效也十分显著。
会试前夜,宋柏轩才忽得将卫辞叫到身边,问道:“明赫满月时,淳阳郡主府怎么也派了人过来?”
卫辞悄无声息的移开视线,此事他跟娘子都默契的没有再提,更没想着告诉宋柏轩。
父亲故去多年,身份成谜,对老师也有所隐瞒,老师知晓真相后,必定会伤神。
卫辞犹豫了一瞬,低声道:“许是看在陈县令的面子上。”
宋柏轩皱了下眉,再没多问。
“照顾好蕴儿和明赫,”他叹了声,“阿辞,如今我已是进退不得,你还有得选。”
仕途是天下读书人所愿,却并非卫辞所愿。
他这一把老骨头如果真折在路上,蕴儿或许会伤心一阵子,可如果卫辞折在这条路上,蕴儿的余生该怎么办?
宋柏轩曾以为自己不会怕,可亲身经历过一回后,他不敢不怕。
他可以死,可他的女儿,他的弟子,他刚出生的小外孙却不能死。
“老师,但凡是路,总会有尽头,”卫辞说道,“可没有回头,只有岔路。”
“我是您教出来的,也只会跟您做出一样的选择。”
宋柏轩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会试又是三场,整整九天六夜,且这一次的守卫更加森严。
除却六部、大理寺外,贡院里也出现了不少翰林院官员的身影。
翰林院向来清贵,是天下文人的楷模,更是天子近臣,由他们主持会试,足可见裴武帝对于此次恩科的重视。
不足一月,会试便已放榜。
焦灼等待的举子们全都跑到贡院外看榜,京城因这一盛举再次热闹起来。
“中了!中了!”
烛下兴高采烈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兴奋道:“公子!咱们老爷中了!还是一甲!”
卫辞忍不住心潮澎湃,跟着激动道:“可看清了?是一甲?!”
烛下连忙点点头,重复道:“是一甲!还是很靠前的一甲!公子,咱们老爷真的中了!”
两人兴冲冲的回家报喜,与此同时,围观在榜单前的百姓也议论纷纷:
“一甲榜七,金安府举子宋柏轩!”
“二甲榜首!金安府举子武大成!”
“一甲十八!金安府举子孙至!”
“嘿呀,这次金安府举子实力都不弱啊,如果上次没被诬陷的话,现在说不定早已入朝为官了!”
“谁说不是呢?可这种事,真遇上了,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在人群中看榜的金安府举子,无论是上榜还是落榜,纷纷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