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藤又名断肠草,毒性极大,而殿下所用香料虽并未入口,可经过特殊的炮制方法后,雷公藤原本的木香便会缩减,反而附有更多毒性,至于番红花,香气本就浓郁,与花香极为相似,如果量再少些,常人几乎无法辨出。”
裴牧听罢,沉默了许久。
木盒中的香料与香包被悉数摆在桌上,裴牧沉声问她:“都是哪些?”
宋蕴从中挑出了一两样,摆在一旁。
裴牧似是如释重负:“只有两样,这两种孤并不常用。”
“不是。”宋蕴望进裴牧眼中,“只有这两样无毒。”
裴牧瞬间怔住,不愿相信宋蕴的判断:“你确定没弄错?”
“不会弄错,每一个调香师都有自己的习惯,这两种香用料极昂贵,炮制也极好,但手法也相当粗糙,只是为了最终的香气,剩下的香用料虽不尽皆昂贵,手法却极好。”
即便是宋蕴亲自来调香,手法也不会比他更强,只是香气会更有偏好。
裴牧望着满桌子的香料,心绪却无比复杂,自从被废去后,他对皇室多有防备,宫里送来的香料甚少使用,多是让人出去采买。
可没想到,真正有毒的却是从外头采买而来的香料。
“孤知道了。”裴牧语气冷淡,“此事孤会派人去查,你不必再插手。”
宋蕴原本也没打算再插手,涉及皇室的阴私,她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裴牧叫来太医为宋蕴诊脉,确认她身体无恙后,又送了许多安胎的药材,才打发宋蕴回去。
宋蕴坐上柔软宽敞的马车,瞧着外面亲自护送的某个裴牧心腹,忍不住感慨,她这大概也算是母凭子贵?
她低头抚摸平坦的小腹,脑海中掠过万千思绪,以及,卫辞。
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她腹中的孩子?
这是一个意外,并不会叫人觉得高兴。
宋蕴其实并没有很想留下腹中的孩子,前路未定,世间穷苦,并不值得留恋,可不知为何,当她想起卫辞,想起父亲,心中总会变得十分柔软。
他们的亲人太少了,如果多一个孩子,或许会更热闹。
至于卫辞是否欢喜,是否想要,是否情愿,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凭自己的能力得来。
与卫辞关系不大。
经过数日的张罗与修整,香思坊终于补满了货,重新开业。
宋蕴并未对香料的种类多做调整,仍是此前的那些品类,饶是如此,香思坊依旧客源不断。
比起步入正规的香思坊,宋蕴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工坊间。
李慎是一个爽快人,达成合作后,没多久他便将一家香铺工坊的地契交给她,连带给她的还有坊中调香师的身契。
对香思坊和宋蕴来说,这简直是一场及时雨。
香铺工坊中有资历不浅的调香师,手艺虽差了些,但有她的方子在,只需稍加修正便能上手。
与千丝坊的合作已经提上日程,她必须尽快提高工坊的香料产出,才不至于面对无货可出的窘境。
香思坊、工坊处处都需要人手,宋蕴一个人忙不过来,莫绫不放心她的身子,她只得提了夏家兄妹上来,照看香思坊的生意。
香思坊开业的隔日,李慎便派人送来通知,金安府城的千丝坊分店已专门辟出了一张柜台,还将柜台的图样送了过来。
宋蕴不得不感慨李慎的用心,她估摸了下工坊的产量,送去回信,第一批货最多再过两日便能送往金安府。
金安府是距离兹阳县最近的府城,香思坊的香料想要拓开销路,金安府始终都绕不过。
也更绕不开名冠金安府以及京城的落霞阁。
落霞阁经营已久,在京城颇有名气,只单凭成香的种类,便是香思坊远远比不上的。
背靠千丝坊,香料是不愁销路的,但如何在金安府立足,恐怕还需仔细筹谋。
宋蕴正沉思间,莫绫推门进来:“姑娘,那位殿下又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莫绫手中提着一个大包袱,沉甸甸的放在桌上,又说道:“那人还说,金安府的贵人想见见金梨和她兄长,得尽快。”
宋蕴一顿,神色颇为微妙。
她本以为裴牧跟赵盈联系上,至少要费不少功夫,可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裴牧竟已取得了赵盈的信任。
宋蕴对废太子的人脉底蕴又有了新的认知。
换句话说,裴牧的手段越厉害,对她便也越有利,能尽快跟赵盈会面,是好事。
“没说具体时间?”宋蕴问道。
“没说,只是让姑娘早点准备好,跟他们也说一声,”莫绫嘀咕着,忽然一喜,“姑娘快看,又有两封信,这包袱肯定也是老爷和姑爷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