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在背后叫她,“小娘子,我帮你提着去麽?”
史如意摇了摇唯一能动的脑袋,“不用……阿珍你留着看店罢,也没有多远。”
确实没有多远,出府右转,拐上两条小巷便是。
三进的院落,不算特别气派,但收拾的很干净。门前还挂着上元时节的花灯,双鱼样式,是她和云佑亲自动手做的。
史如意仰头,望见花灯在风里飘摇,想起昭华长公主脸上促狭的笑,只差没直接点明了是特意为她做的安排。
酒楼里毕竟人多眼杂,到这边清静院落来,读书是适宜的……红袖添香,自然也是更方便的。
史如意暗道一声惭愧,天时地利都有了,不是她有意辜负长公主盛情,只云佑实在是坚贞不移,脸皮又薄,她稍稍动手动脚一下,最后两个人都闹得个大红脸。
竹影憧憧,云佑坐在案边看书,从窗口望过去,侧颜清俊得像一幅画。
长风拿着扫帚站在院子里,见到史如意,立刻机灵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两个食盒,“哎哟,小姑奶奶,这么重,什么福气得你亲自送膳过来?”
史如意揉了揉手腕,笑道:“知道重,长风哥你还不多往酒楼里跑跑……香菱在搭葡萄架子,喊你过去帮她呢。”被香菱支使一回,她转头就把人卖了,撒起谎来丝毫不脸红。
长风求之不得,乐颠颠地抱起食盒,“哎,那我就去了!二少爷那里……”他朝史如意眨眨眼睛。
史如意点头,拍胸脯保证,“我替你兜着。”
她提起剩下那个食盒,脚步轻快走进屋。云佑神色微动,从书页里抬起头,明明想作出抿唇严肃的模样,但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淌出来,目光温柔看她。
史如意看得小脸发烫,情不自禁哼起乐府小调来,语带调戏,“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君作沉香水,侬作博山炉。”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情此景,真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这首是市井中有名的男女欢会之曲,来酒楼的士子吃醉酒,最爱狂放高歌,史如意在柜台后边虚心学习,进步一日千里。
云佑脸上的柔情显而易见地淡下去,沉默少顷,蹙起眉道:“谁教你的?”
淫词艳曲,姑娘家家,不可助长歪风邪气。
史如意半点不怕他,笑嘻嘻的,“这还用教?酒楼听几遍就会了。”她歪头打量云佑一眼,“莫要担心,我只唱给你一人听就是了。”
“……”
云佑面色微红,刚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手心就被史如意牵住了。
偏偏后者还浑然不觉,拉着他起身,兴高采烈地掀开食盒盖子介绍,“来,看看我今个儿给你带了什麽好吃的!”
吃河虾是个要用到双手的活计,史如意故意做的这道菜来,让云佑不得不放下书册,跟自己闲聊一会儿,转换下心情。
两个人挨着在圆桌边坐下,一只一只地吃,剥好一只,蘸酱送到嘴里,再剥另一只。肉质极嫩,齿间稍稍用一点力,虾肉竟然有近乎“脆”的质感。
史如意剥虾剥得飞快,转眼碗里就堆起小山,扭头一看,云佑还在努力和第一只虾搏斗。
看他专心致志的模样,史如意翘起一边嘴角,刚要捉住机会,过去嘲笑两句。
就见云佑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捏着虾腿,在蘸碟里点了少许,递到史如意唇边,笑容浅浅,“尝尝看?”
史如意心神一荡,下意识顺着那淌着汁的绯红虾肉往上看去——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虎口处略有薄茧,手背青筋若隐若现。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心中暗骂一声,怎么连一只手都会勾人!
云佑见她迟迟不动作,顿了顿,敛下眼睫看她,眸子波光潋滟,犹如夕阳晚照。
史如意被他容光所摄,下意识张开唇,只可惜动作太大了些,堪堪把云佑的指尖也含到嘴里。
云佑浑身一颤,脸瞬间红到脖子根,一副良家公子被轻薄样,抽出手来,满脸不可置信,“你……”
“咳咳咳!”史如意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哀叫道:“不是……你相信我,这只是个意外。”她对天发誓,她方才真的没想这么多。
云佑起身给她斟茶,面上神色复杂万分,也不知道相信没有。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更别提自个儿本就有这么多“先例”在。
史如意大气也不敢出,猛灌几口茶,用帕子拭脸,破罐子破摔,嘟囔道:“若是我真的想亲你……才不会挑手指呢,手指有什么好亲的。”
云佑僵硬片刻,喉结上下滚动,语气沉沉,问她:“……那你想挑哪里?”
正是暮色四合时,屋内昏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