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如意点点头,笑得心满意足。
她嫌外头人多,不愿起身,便拖着云佑在这打闹,一会儿细细观察他掌心纹路,一会儿轻捏住他下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奇歪头观察他因旅途奔波没来得及打理的青茬。
云佑一只手还拿着杯盏,单拳难敌双手,左支右绌,很是狼狈。
他脸庞的温度也渐渐升起来,喉结滚动一下,到底出声唤她,嗓子低低的,带着点愠怒和好笑,“如意……”
“嗯。”史如意笑眯眯地应一声,等他发话,手上小动作仍是不断。
云佑无语片刻,到底温声哄她,“若是快些起身,还能带你到外头逛庙会。”
“真的?!”画大饼果然是有用的,史如意眼睛一亮,立刻翻身下榻,把云佑三两下推出门。自个儿从箱笼里翻出一身妃红撒花裙换上,抿一口唇纸,颊上薄施一层胭脂,额心按此时习俗,用朱笔勾勒一朵梅花。
阿珍手巧,替她挽好一个云顶髻,忍不住赞道:“小娘子打扮起来,容貌之盛比那花朵还胜过三分呢。”
又兀自可惜道:“这发髻要配个簪子才好看呢。”只是史如意平日里甚少打扮,首饰就更少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史如意用铜镜自顾照照,已经很是满意。回过身双手压着阿珍肩膀,让她在位子上坐下,兴致勃勃道:“来来来,换我给你打扮打扮。”
二人嬉闹上妆完毕,又骗香菱和翠丫上来,一个都没放过。
香菱紧闭着眼睛,一脸大义凛然,活像要上刑场,出乎史如意预料的,竟然也没有过分抗拒。
翠丫梳了个双螺髻,两颊嫣红,被涂抹得像个年画娃娃。见状,偷偷附耳过来,告诉史如意,“大哥哥这次回来,带了身边的小厮哥哥,好像名字就唤作’长风‘的!”
香菱紧闭着眼睛,眉毛抖动几下,装作没听见。
史如意偷笑两声,恍然大悟,翠丫有这见微知著的八卦能力,不能去当锦衣卫真是可惜了。
几个女郎欢笑着推挤下楼,香粉萦绕,环佩叮当。
阿武在后厨忙些简单的吃食,看见阿珍这副模样,挠挠脑袋,很是羞涩地笑了一下。自从他们被牙行买卖过几轮后,阿姊一直甚少打扮,恨不得在脸上抹刀痕,直把好容色毁掉才好。
如今看见他阿姊重新打扮,阿武真的打心眼里高兴。
长风在一边摆弄竹节,抬头一望,眼睛都差点掉下来。
史如意炫耀般地牵起香菱的手,在面前晃一圈,笑道:“好不好看?”
长风抹一把脸,支支吾吾半天,脸红到脖子根,眼神却是黏在香菱身上的。香菱跺了跺脚,瞪她一眼,自去厨房帮阿武做晨食。
史如意笑得几乎弯了腰,这对羞涩的小情人啊……
云佑静静地看着她笑,直到史如意望过来时,才郑重点头,毫不犹豫道:“好看。”他唇角微扬,瞳孔中倒映出史如意穿着红色衣裙的身影,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温柔。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回轮到史如意说不出话了。
云佑笑了笑,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云纹簪子来,比划两下,替她稳稳插在发髻上,轻声道:“方才就想给你的,还未没来得及说,就被赶出来了……”话语里颇有两分委屈。
史如意瞪大眼睛,抬手摸摸发上的簪子。
云佑抿抿唇,对她解释道:“我中途回安阳一趟,和阿姊见了面。”
云家大小姐云子衿,出嫁多年,仍是当初那副风风火火、万事不拘的性子。
自个儿离了婆家跑回安阳,照拂狱中父母兄弟,又积极用旧时人脉帮衬酒楼诸事,完全不要人操心半点。
他祖母云老太君昔时还在时,曾点评她们姊弟三人,“璋哥儿太过刚直,佑哥儿性子冷峻……唯有你大姊是个能屈能伸的,胆大心细笑面虎。唉,只可惜生得女儿身,若为男儿,可保家业百岁不愁也。”
云佑从前还未有太大感触,经此一事,才知祖母所言非虚。
骨肉至亲,姊弟二人在桌边对坐,把未来打算如何都商量了个遍,谈至深夜,最后自然脱不开聊起史如意。
“倒是给你捡到宝了!”云子衿端详一下自个儿弟弟,笑道:“史小娘子自立门户,白手起家,端的是聪慧又稳重。听酒楼客人说啊,掌柜的容貌性子都是顶好的。”
云佑俊脸微红,轻咳一声,承认道:“……她确实无一不好。”
云子衿“啧啧”两声,摊手道:“如今咱家的东西多半都被抄没了,你阿姊我走得匆忙,身上也没带什麽好东西。这个簪子是当年祖母传下来的,你拿去,送给那位史小娘子。”
云佑张了张嘴,正要推辞,又听他阿姊“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好好一个俊俏郎君,性子这般闷……如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不晓得主动些讨人家欢心,这可怎麽办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