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拿赏钱打发走了,也有人似得了长公主的赏识,抖着腿被人叫进去回话。
史如意动作依然不紧不慢。
吊汤是个功夫活,马虎不得。反复吸附两三次之后,就能看见锅中原本混浊的鸡汤变成开水般透彻清冽之状。奇异的是,这汤汁香味却不减反增,不油不腻,清新动人。
菘菜选将熟未透的东北白菘,外皮剥掉,只用当中一点发黄的嫩心。富贵人家所谓体面,翻译过来,便是只取精华,弃其糟粕,差一丁点都不能用。
史如意选的这原材既是常见的,就得在烹调上仔细下功夫。
天色渐亮,前头的厨子都走完了,只史如意这个灶还在生火。那圆脸婢女打发走最后一个厨子,转过来,好奇地凑过来,道:“……小娘子还没结束?”不过就一道菜,也要费这么长时间麽。
史如意笑起来,说:“姐姐别催,心急吃不上热豆腐,马上就成了。”
菘菜心下水微焯,用井水漂冷,去尽菜腥,再用“开水”状鸡汤反复淋浇,直至烫熟。
清汤弃置不用,烫熟的菜心小心垫入白瓷钵底,沿着边,慢慢倒入吊上两个时辰的鲜美鸡汤,碧光粼粼,荷心轻漾。
乍看上去,成品似乎清汤寡水,油星全无,靠近一闻,才觉香味扑鼻。送入唇齿咀嚼,清鲜柔美,甜嫩脆爽,自胜过那万般佳肴。
史如意小心地用帕子捧起白瓷钵,扬起头,笑道:“如此,我这也好了。”
第99章 公主府
那圆脸婢女点点头,接过那碗白瓷钵,笑说:“小娘子请随我来。”
史如意心中微奇,方才那几个厨子都是先由丫环捧着吃食进去,自个儿在外头静候吩咐,怎麽到她时却不是这般?
那婢女似是看透了史如意的疑虑,笑道:“小娘子有梅尚仪作荐,自是跟旁人不同的。”说着,又嗔怪道:“长公主素敬爱尚仪之才,当年尚仪不愿留京,长公主心底很是觉得可惜。那日小娘子来府时若是同我直说,我与长公主进言,料想也不必等到今儿。”
史如意醒悟过来,到底还是那封举荐信的功劳。
果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入京不过一月,她不仅识得颜掌院做靠山,又得长公主青眼相待,这都是蹭了梅师傅的名号……只是师傅啊,你有这么多人脉关系,怎么也不提前跟她说一说啊!让她心里好没底啊。
史如意暗暗抹了冷汗,忙谦虚笑道:“姐姐说笑,梅师傅大才,我作为徒儿学不到万一,哪里敢托大呢?没的叫长公主失望了。”
那婢女咯咯笑起来,说:“你们师徒俩这低调的作风却是一脉相承的……只是梅尚仪当年总领四司,掌礼仪起居,事事妥当,你既是她的弟子,何以竟走了膳食一道?”
史如意眉眼弯弯,答得不卑不亢:“人各有材,并不能强求,师傅也是因材施教罢了。”
那婢女朝她挤了挤眼睛,拊掌乐道:“很是!我们长公主正是爱才之人呢,不拘什么出身、相貌、年纪,只要是得了长公主眼缘的,长公主总忍不住关照几分。”
许是因着先入为主了,史如意听到“关照”这两个词,心头一跳,总觉得其中意味深长,暧昧得很。
翠丫天生是个自来熟的,在京城混跑了这些日子,听得不少关于长公主的流言风语,晚上回到酒楼,就鹦鹉学嘴说与史如意听。
近来最热闹的一件,当属长公主与赵国公争男宠一事。
当年太祖建朝定都,感昔年同袍同泽之谊,分封八大异姓王爷,几世几代传承下来,除当今摄政王成王一支外,其余家族后代多不成器,生活奢靡,渐沦纨绔。
赵太爷薨逝以后,其子赵明阳顶了爵位,行事愈发荒唐,毫无忌惮起来。养了一大台戏班子,在府中夜夜设宴笙歌,兴到浓时,便不管不顾地把台上名伶扯下来,当众寻欢作乐。
赵明阳尤好男色,如今四处大兴豢养娈童之风,最初便是从赵府中传出的。
专拣那些细皮嫩肉、眉目清秀的半大男童,强买进府里,派人专门训导,身姿动作、说话腔调都养成一副阴柔模样,一眼望去,竟教人雌雄莫辨。
赵明阳既有这驯养娈童的本事,也想来与长公主献殷勤。只长公主看不惯他那副作派,据说宴席上当众嗤笑一声,顺手扬起马鞭抽了一鞭下去,正正好打在赵明阳脸上。
“当我与你一般恶心麽?什麽不入流的东西,抽你都嫌脏了我的鞭子。”
这话倒是真的,长公主容貌艳丽,手段人才皆是上等,成年开府以后,虽在府里养了许多男宠,却皆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未有听过霸王硬上弓一类的戏码。